“姐姐这话……可是意有所指?”
然而秦安阳偏偏作出一副迷茫的样子,她毕竟只是个边陲来的郡主,断不应该知晓过往的天阙秘闻。
临湖荷叶田田,粉白芙蕖点缀其间,亭亭净植。
“安阳想知道?”
这胥阳郡主与其余贵女相互对了眼神,又扭头望着秦安阳,那脂粉浓淡相宜的脸上挂着不同寻常的笑容。
“既然胥阳姐姐提了,这某些人——安阳也得提防不是?”秦安阳忙上前一步,恳切地握住胥阳郡主的手,“我虽说承了皇恩、受聘于天家,可还是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素闻姐姐在天阙城人缘极好,如蒙不弃,还求多多指教。”
秦安阳对她说罢又转头顾向周围聚拢的贵女,杏眸含笑,柔声道:“诸位姐姐亦是,都是打小在这天阙城长大的名门闺秀,今日得以相聚交游,真是大大的幸事!”
这几句话说得得体又好听,众人听了舒服,心里直赞叹这安阳郡主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
“安阳这就见外了,都是姐妹,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安阳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提尽管问,我们呀,一定知无不言!”
胥阳郡主顿时收了那玩味之意,只欢喜地回握住秦安阳的柔荑,其余贵女亦出声回应。
“是呀,更何况郡主愿意同咱们这些无聊女子谈天游玩,也是咱们的荣幸。”
大家说笑着,彼此间站得更近,金簪花钿、绫罗绸缎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旁人见了也忍不住多瞧几眼;那被簇拥着的金丝芙蓉花笼裙少女笑意柔柔,时不时抬袖虚拭那额角的汗珠儿,一张白皙小脸染上淡淡绯红,
“这天气可真要命——分明是立在湖边凉亭里的,却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谁说不是呢?这里还算好的,若是在府中,那扇子扇出来的风都是闷热的!”
“听说好几家安了水扇车,也不知效用怎样——欸,我记得胥阳姐姐府上是有一个的……”
“是有,阴凉归阴凉,可是那水扇车吵得很,往跟前一坐,就别想定心做些什么了!”
远处临水戏台又起新曲,一时欢呼掌声传来,引得众人翘首望去。
只见那戏台前的宽阔水面,熙熙攘攘挤满了大小船只,规格不同,尤以临近戏台的画舫最为华丽高大;可那些个船只之间都有铁索木板连结,游人穿梭自如,若是定神观察,那些位置不好的游船上早已座无虚席,倒是视野极佳的画舫高层,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
“姐妹们,可去那里坐坐?”
“那自然极好!”
众人看那热闹,又被唱戏的婉转歌声勾得心痒,二话不说就往戏台走去。
到了上船处,秦安阳环顾一圈周围,算上她总共有七位,还不算后面随侍的婢女,心下一估摸,径自向那游船管事问道:“可还有单独的画舫船厢,位置要好。”
那管事本就惊异于这一众华衣女子的贵气,听了秦安阳这一番话,更是热情地躬身上前。
“回贵人的话,有的,有的——”
说罢他便往戏台前一指,众人循着方向望去,竟是那最为瑰丽的牡丹画舫。
“这上层有客人坐了,贵人要是不介意,这下面一整层空的船厢就留给贵人,离戏台特近,坐着也舒服!”
“那好——”秦安阳回首笑道,髻间鸾鸟百合金簪的垂珠摇曳,“今日算是我头一回与姐姐们游玩,这画舫看戏自然由我来请客,姐姐们看好玩好是最要紧的。”
“这,安阳你也忒客气了!咱们哪好意思让你来破费——”
这一众贵女们嘴上推辞,心里却乐开了花。
其中几位原先就想试试画舫看戏了,奈何这价钱实在昂贵,并未享受到一次,如今这秦安阳大大方方地请客,哪有不欢喜的道理。胥阳郡主只是默笑,倒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嘞,那小的这就——”
“且慢!”
管事正想引众人过去,却被一个高亢女声生生打断,众人惊诧,听那声音总觉有些熟悉,纷纷转过头去。
一袭绮丽夺目的曳地石榴裙,金菱花纹大袖衫,朝云近香髻间装饰华贵的垂珠朱雀金钗,三条金丝珍珠耀眼摇曳——竟是韩如玉。
她高昂着下颌,由三个婢女随侍在后,倨傲地向秦安阳一行人走来。那眼里汹涌着挑衅的意味,分明来者不善。
“好巧,竟在这里碰到两位郡主。”
这周围依然热闹喧哗,可气氛却瞬间僵硬起来。管事见得多,知道这是什么场面,立刻闭了嘴站在一边观望。
这韩如玉在离胥阳安阳两步远处立定,虚虚地行了个万福,并无甚尊敬。
胥阳郡主向来看不惯她,刚想出言讥讽,孰料被秦安阳悄悄拽了衣袖。
“——胥阳姐姐,这是哪位郡主,我怎么没印象?”
虽说年初元春宴上必然见过,可这安阳郡主却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那双杏眸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韩如玉,只看得韩如玉浑身不舒服。
“这位可不是郡主——”胥阳郡主见秦安阳眼神闪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正是尚书左仆射大人的小女儿。”
“原来是韩家千金呀,怪不得姿态比寻常人高些!”
此言一出,众人皆掩唇偷笑,韩如玉知道她在嘲讽,却依旧昂首挺胸,倨傲不改。
正值此时,原本与如玉同游的车阳侯、潞阳侯千金亦走了过来,简单向两位郡主行礼之后便一左一右地立在韩如玉身后。
双方对峙,虽说皆是娇娆女子,针锋相对,大有剑拔弩张之势。这阵仗不多见,本想看戏的游人也驻足围观,交头接耳。
然而那双清澈杏眸愈加光华璀璨,秦安阳嫣然一笑,径自上前端端正正一个万福。
“算是初次相识,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缓缓抬眸,额上朱红芙蓉钿更添妖娆,秦安阳举止大方得体,韩如玉见了只眉头一挑,甚是嫌恶。
“韩如玉。”
她虽冷脸怠慢,可秦安阳仍旧笑意不改。
“安阳是初立二年十月生人——该唤你如玉姐姐呢,还是如玉妹妹呢?”
这秦安阳言语温柔亲切,好像并不气恼韩如玉的无礼,韩如玉当然知道她是装的,只冷脸不言。
那些旁观的路人见状,皆以为这韩如玉太没礼貌,安阳郡主给了台阶都不下,一时间窃窃私语。韩如玉不安顾盼,面上少许尴尬,却还是赌气不肯理她。
“这……安阳郡主,我们如玉小郡主一个月,应该是她唤郡主姐姐的。”
幸好潞阳侯千金比较“上路”,忙出声打圆场,还不忘悄悄扯了扯韩如玉的衣袖提醒,反被她瞪了一眼。
“既然我只虚长如玉一个月,那也不必纠结什么姐姐妹妹——”
数月内修运气,秦安阳较之当日元春宴上更加光彩照人,一颦一笑,纵使湖上芙蕖也难与之争一二。
“今日好巧,姐妹们齐聚于此,不如一起登船听戏,如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