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宁珂,冬歌一起去了那间鬼屋。
那个鬼屋并不像别的鬼屋一样座落在游乐场的某一个角落,而是在西平北边的废弃住宅区里,那里杂草丛生,房子的墙壁上涂抹着血红色的画,有些是幽灵,有些是骷髅,还有一些别的像是宗教似的符号,总之都是一些让人看了就感到心底发寒的内容,大部分游客在还没进入这间鬼屋前,就已经被外面的景象预先吓到了。
这片住宅区最北边的一间房子就是那家鬼屋,它甚至没有招牌和名字,只能远远地从破损的窗口处看到这间房子里坐着一个整天都穿着白色大褂,打扮成医生模样的人,头也不抬地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如果是在晚上到来,在周围一篇漆黑寂静的环境中突然看到这么一间亮着忽明忽暗的灯的房间和坐在灯下的医生,心里就会更加恐惧。
不过还好,我们是大清早就赶到了那里,是那天的第一批游客。冬歌是那里的常客了,轻车熟路地率先走进屋子里,跟那个医生打扮的人聊了几句。冬歌向来喜欢与不同职业的人交往,不过她对待这位的方式并不像她之前认识的那些饭店的叔叔,超市的阿姨一样,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也没有问过他的生活。有次我好奇地问冬歌,怎么跟人家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名字。冬歌解释说,这是为了保持神秘感,只要她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和生活,他对她而言就会一直保持神秘感,有些时候,神秘感会加剧人的恐惧,所以她才一直对这个鬼屋百玩不厌。
那个人领着我们走进一间卧室,站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就是一层楼梯,通向地下那个恐怖的世界。冬歌兴奋地搓了搓手,回头看了我和宁珂一眼,然后率先走了下去,她走的轻手轻脚,探头探脑,似乎是生怕哪里突然窜出一个鬼影。我和宁珂也跟着她先后走了进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柜门砰的一声关上,原本仅有的一点光亮霎时间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紧接着,这片地下室里开始传来凄厉的哭声,楼梯也开始发着吱吱呀呀的响声,像是快要断裂一样,我们每一步都由于害怕而走得格外小心。不得不说,这间鬼屋我虽然已经陪冬歌玩过许多次,这里的哪一个地方有鬼,可不可怕,我都了然于胸,但我最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还是每次走过这条楼梯的时候,它过于逼真的老旧楼梯常有的响声和凄厉的哭声,以至于每次都能够让我错觉自己正在走进一个凄惨恐怖的世界。
楼梯的尽头点亮着一盏烛火,借着它的灯光,我们勉强能看清脚下的楼梯。我下意识地牵起宁珂的手,拉着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走下楼梯后,面前是三个房间,每个房间背后是不同的场景,冬歌以前最爱玩的是最左边的一个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只是一条曲折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很多单独的房间,在某一个房间里,会出现一个满脸是血,拿着斧子追你的女人。按冬歌做过的攻略讲,在逃跑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门牌号,千万不要躲进门牌号中带4的房间,因为那些房间里会出现同一个女人。不过即便做过攻略,大部分情况下,我和冬歌还是慌不择路地躲进某一个不知道门牌号的房间,因为当有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拿着斧子追你,偶尔斧子砍到你的身上,你发现身上真的出现一条血印时,你就很难再保持理智了,所以每次和冬歌玩这个房间,都是伴随着一路的尖叫和魂飞魄散的,只不过她的尖叫和魂飞魄散是因为那个女人,我的魂飞魄散则是因为她从一而终响彻整个房间的尖叫。
我们三个站在三个房间前,冬歌提议说每个人各走进一个。我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没有冬歌的尖叫,这些房间又能有多可怕呢?但宁珂看上去像是有些为难,似乎害怕自己一个人走进去,于是我说:“我和宁珂一起吧,我俩去丽兹那个房间(据我后来所知,那个拿着斧子追砍的女人的原型大概率是丽兹)。”
冬歌看上去有些失望似的,简单回应了一句,走进了最右边的那个房间。等冬歌走进去后,我问宁珂:“你怕吗?”
宁珂说:“有点怕。”
“没事,”我说,“这个房间被冬歌攻略过了,没有多可怕。”
于是,我故作轻松地领着宁珂走了进去。接下来,我意想不到的恐怖之旅开始了。
刚走进房间的第一刻,我发现房间里的景象全变了,虽然还是一条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但各个房间的门的颜色改变了,现在全都变成了血红色,并且,之前的走廊上还有一些骨骼残骸和血印营造紧张的气氛,现在却变成了一条干干净净的走廊。我想,这下可坏了,之前的攻略或许要失效了。尽管它似乎也从来没真正起过作用。但有用不用和完全失效没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对宁珂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这个房间跟我们之前玩的不一样了。”
宁珂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蹙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进退维谷的紧张样子,她轻轻凑到我耳边说:“那怎么办呀?”
“没事,”我重新拉起她的手,“我牵着你,一会儿好跑。”
宁珂也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左手也搂住我的胳膊,紧跟着我向前走去。我们刚走出去两步,房间里传来了啪嗒啪嗒的滴水声,我停下脚步,想听清是从哪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因为一般传出这种声音的房间,都是比较安全的,毕竟那是放道具的地方,总不至于在那里也安排一个丽兹等着。但是,在我还没辨明滴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时候,房间里又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感觉离我们很近,就在我们的周围。我猜第一个丽兹就在我们周围的某房间的门后等着我们,我轻手轻脚地牵着宁珂向前走去,尽量压低我们的脚步声,这样可以尽快发现丽兹在哪个房间,我们好躲开她,或者至少对她突然的冒出有个准备。我们试探地往前走着,走到左侧112号房间的时候,已经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脚步声就是在112旁近的房间传来的,于是我们挨个在112前后的两个房间听了一会儿,最后我伸手指向113号房间,压低声音说:“这个房间里有鬼,我们轻点声躲开。”
宁珂小声地回复我:“我们不进去看看吗?”
“你不是害怕吗?”我说,“我们躲开这些鬼就行了。”
“要不还是进去看看吧,”宁珂说,“我有点害怕,但也想进去看看。”
我心想,这是什么心理?既害怕又期待?于是我又向宁珂确认了一遍是否要进去,宁珂倒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笑了笑,其实心里也是紧张的,因为我也不知道门后会窜出个什么东西来,我希望那是丽兹,毕竟丽兹算是我和冬歌的“老相识”了。
我和宁珂紧贴在门上,我一点一点地推开门,先是一道缝隙,接着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可当门已经开了大半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在房间里看到任何身影。这个时候,我极其不适当地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我僵住了身子,不再推开门,而是转身对宁珂说:“别动,这个鬼现在也像咱俩一样是贴着门站着的,就在你的背后或我的背后。”随后,我更加具体地把自己恐怖的想象向宁珂描述了一番:一个安静的走廊里,两侧都是红色的门,这些门可能是血染红的,而远处传来的滴水声,或许是某个人正在滴血,而现在,这个杀人魔丽兹,就在咱们已经开了半扇门的房间里,就在这个门的背面,就在我们的背……
“哥!”宁珂搂紧了我的胳膊说,“你别说了,太吓人了!”
“那还要不要开门?”我问她。
“开,”她说,“我还是想看一下。”
听到宁珂的回答,我忍俊不禁,最后还是笑出声来。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声音刚一发出,房间的脚步声忽然停止了。我立即停住了笑声,心里也开始感到诡异了,因为在我打开大半房门还没发现人影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确信了房间里的只是道具而已,可现在,我紧张地想到,自己刚才的想象恐怕成真了,我们背后真的有人。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游戏的理智也紧接着出离,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门后到底有没有人,我既害怕又期待,甚至有些兴奋。我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后的动静,随着我逐渐加大开门的角度,我也越发紧张起来,可到最后,当门彻底打开以后,房间里还是空无一人。我感到有些诡异,回头看了宁珂一眼,宁珂也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我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于是我俩走进屋子。这只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只有门后的墙角上有一个音响,脚步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真相大白以后,我和宁珂都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这间屋子。
可就在我们转身的瞬间,我们面前忽然出现了丽兹!她满脸血红,右半边的脸颊脱离了颧骨,摇摇欲坠。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手中的斧子还在往下滴着鲜血。宁珂惊声尖叫起来,丽兹忽然抬起了手中的斧子,狰狞地看着我们。我下意识地抓住宁珂,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右手搂住她,左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在这个紧闭的房间里,宁珂紧紧地抱着我,头紧靠在我胸口,像是想要钻进我心脏里似的。刚才的惊吓让她大惊失色,她喘着粗气,越抱我越紧,我也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试图平复她的情绪。
我们并没有发现,此刻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姿势竟然如此暧昧,直到她重新冷静下来,我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可不知怎的,她却没有推开我,而是抬起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像是静止了似的。她越是看我,我越感到难以抽开自己的身体,我的嘴唇开始轻微地颤抖,心脏怦怦直跳,我开始感到剧烈的紧张,生怕宁珂会听见我的心跳。我看着她,汗珠从她平展的额头上冒出,她的身子开始发热,脸颊也变得粉红。她拼命地眨着眼睛,那样子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最后,她露出了一个坚决的眼神,那神情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似的。紧接着,她的一双纤细柔嫩的手臂就环抱住了我的脖子,轻轻地,小心地用着力,让我的身体更贴近她些,直到我们的鼻尖相触,睫毛缠结在一起,她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一阵悸动,当我如此贴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出落得如此完美,像是杂糅了茉莉花的特质一般干净纯洁。
我无比悸动地想要吻上她的两片红润的嘴唇,它们就像玫瑰一样诱惑着我,促使我闭上眼睛,向她的唇边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