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宁珂回到了公寓。我早早做好了晚饭等着她,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还有她最爱喝的鱼汤。
可她路过餐厅的时候,冷冷看了一眼,说:“我吃过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卧室,换好睡衣进了浴室。
我在浴室门口叫她:“再吃一点吧,有鱼汤。”
她没有理我,打开了花洒,水呲呲地喷了出来。
我回到餐厅,看着桌子上的菜,叹了口气,嘀咕着:“今天晚上不好过了。”但我对此也有所准备,只要不把矛盾闹大就好。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我急忙迎上去献起了殷勤。
“我给你擦头发吧。”我笑着对她说。
她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会儿,我以为情况要有了转机,但最后她还是说:“不用。”
我跟着她独自走回了卧室,她默默地擦着自己的头发,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想着该怎么哄她。
“要不咱们这周去韩国吧?或者还去日本?”我提议道。
“不去。”她冷冷地说。
费了半天劲才想好的话题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我感到自己有些黔驴技穷了,最后索性见机行事,看见什么就跟她说什么。
“我给你吹头发吧?”
“不用。”
“我给你抹身体乳吧?”
“不用。”
“今天工作累吗?”
“不累。”
“今天忙吗?”
“不忙。”
“今天都做什么了?”
“工作。”
“今天开心吗?”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看得我心里一凉。
“今天去哪了?”我赶忙跳过上一个问题。
“公司。”
“今天……”
“你烦不烦?”她打断了我的话,“无不无聊。”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
她没有理我,但我看她的眼神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我斗胆问了一句。
“今天想我了吗?”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她要发火了。结果她却说:“想了。”
“哎呦,是吗?”我感觉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愁云瞬间消散了,乐呵呵地往她身边挪了挪,说:“那你都想我什么了?”
她冷笑一声。
“想怎么弄死你。”
她皮笑肉不笑地瞟了我一眼,我尴尬地笑了笑,又悄悄把屁股挪了回去,说:“这个其实不用想也行。”
“要不…”过了一会儿,我又试探着问她,“咱俩今天晚上执行10号计划?”
“你今天晚上去那个房间睡。”她伸手指了指隔壁的书房。
“不至于吧!”我央求道,“不要赶尽杀绝吧?那屋连个床都没有怎么睡?”
“椅子也能睡,”她说,“反正你跟我睡一起,半夜也要去那个屋里,不如直接睡在那里方便。”
“我什么时候半夜去那个屋里了,”我哭笑不得地说,“我不就昨晚去了一次嘛。”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我感觉自己百口莫辩了,心里真的后悔昨晚怎么就像着了魔似的要往那个屋子里去。我悻悻地抱起枕头,拿了一张毯子,往那个屋子里走去。
“等会儿!”宁珂叫住了我,我以为她改变了主意,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你拿我毯子和枕头干什么?”她说着走到我身边,夺回了毛毯和枕头。
我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你睡觉要两个枕头?”
“不要啊,”她说,“但我睡觉喜欢抱着一个东西,我今天晚上要抱一个枕头。”
她说完瞧了我一眼,嘴角隐隐约约还勾起了一丝笑意。
“那我今天晚上怎么睡?”我问她。
“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睡,”她说,“你不睡也行,反正有人陪你聊天。”
我看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行,既然你打算无理取闹,那我就陪你闹,我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我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抱怨了句:“哎呀,现在可算明白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那句话了。女人!爱你的时候深情款款,害你的时候不遗余力!”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掏出手机,怨声载道地说,“总不能不睡觉吧,就只能这样了。”
宁珂听到我说的话,眼神悄咪咪地投到了我身上,关注着我到底准备干嘛。我掏出手机,假装打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里说:“冬歌,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今天晚上得去你那住一晚,你方便吗?哎呀,你很方便呀,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好嘞,谢谢,对了,你要吃什么吗,我给你捎一点,方叔家的烧烤怎么样?很久没吃了吧?哎呀,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为了你,千千万万遍!我再买点啤酒过去,咱们好久没有把酒言欢了吧,今天晚上咱们就欢一下,好嘞,你等着我哈,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这么一大段即兴发挥的措辞,我得意地看了宁珂一眼,她脸都被我气红了,怒目圆睁地看着我,一双手把枕头攥得紧紧的,像是随时准备把枕头撕成两半一样,她或许已经把枕头当做了我。我却装作故意没看见,乐呵呵地又假装给方叔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方叔,我是温言,我一会儿去您那打包点烧烤,对,还是给冬歌带的,您这话说的,我不对她好我对谁好,我就这么一个好朋友,好嘞,谢谢您,一会儿见。”
说完,我就大摇大摆地朝客厅走去,准备换鞋出门。就在我开门的当儿,我听到宁珂穿着拖鞋啪嗒啪嗒朝我跑过来的声音,我故意放慢了开门的速度,她见我准备出门,站在客厅里大叫了一声:
“温言!!!”
她的声音可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问她:“干嘛?”
“你要去哪?”她生气又委屈地看着我。
“你说我去哪,”我趁机抱怨道,“家里没我睡觉的地方,我给自己找个地方睡觉去。”
说完,我推门就要出去。
“你回来,”她叫住了我,“我让你在床上睡。”
她说完这一句,飞快地扭头走回了卧室。我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说:“早这样不就好了嘛,非让我演一出戏气你。”
她没有理我,不乐意地踢掉拖鞋钻进了被窝里。我上床搂住她,说:“你说你,吃醋都吃到自己好姐妹头上了,冬歌要是知道了,咱们三个以后还怎么做朋友,冬歌那么在乎你,她不伤心吗?我昨天晚上,真的就是写作上的事,我顺道跟冬歌聊了几句,又算不上什么大事,没必要把你叫醒跟你说。不过我还是跟你说声对不起,你是因为在乎我才吃醋,但我太不识好歹,今天早上跟你说话太着急,我知道你后来生气不是因为冬歌,是因为我的态度不好。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以后有任何烦恼,哪怕是上厕所忘了拿手纸,我也第一个让你知道,绝对不先告诉我隔壁带手纸的同事。”
她狠狠捶了我胸口一拳,我夸张地大咳了几口,做出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我一边掐住自己的喉咙,一边用手挣扎着捞宁珂的胳膊,嘴里艰难地说着:“快,宁珂,快救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快救我!”
她看穿了我无聊的把戏,但还是附和着我玩了起来:“怎么救?”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估计要呼吸个三四十分钟了,快!”
她狡黠地笑了笑:“好啊。”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挪了一下位置,面对着我,然后伸出脚朝我的嘴巴伸了过来,用脚掌赌住了我的嘴巴。我像是条件反射似的,飞快地拿开了她的脚,用手擦着自己的嘴,说:“你想害死我啊!”
她哼笑了两声,盘着腿任性地看着我。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她的一双脚生得特别好看,是典型的埃及脚,十根脚趾白白嫩嫩的,又很修长,就连脚踝也很纤瘦,骨骼分明,指甲是淡淡的红色,但她好像从来都不往自己的脚上涂指甲油,于是我问她:“你的脚怎么没涂指甲油,我给你涂指甲油吧?”
“不用,我不喜欢在脚上涂指甲。”
“我涂指甲的水平很高的,”我继续毛遂自荐道,“冬歌有一次伤了脚,那段时间就是我给她涂的指甲油。”
她扑腾一下翻过身子,我感觉床都晃了几下,冷漠地看着我,却又是一言不发。我知道她又要吃醋了,可不知怎的,我越发喜欢惹她吃醋了,我明知故问地看着她说:“怎么了?”
“没事,”她冷笑了一声,坐起身子,指了指梳妆台说,“我改主意了,你给我涂吧。”
我跑去梳妆台拿来了那瓶香芋紫色的指甲油,把她的脚放在我的小腿上,一个指甲一个指甲地涂了起来,其间我还热情地跟她分享起了我自己总结的一些涂指甲的小技巧,涂完之后,我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佳作,还说要拍个照片纪念一下。于是我下床找到相机,右手高举着相机对准我俩,左手捧着她的右脚放在镜头前,按下了快门。照片出来后,我笑个不停,照片里的宁珂被这个怪异的姿势搞得难受极了,她维持这个抬高一侧腿到我肩头的姿势看上去很吃力,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一双眼睛不耐烦地瞪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但我的表情却是十分得意。
我开开心心地收好照片,心满意足地亲了一下她,这时我才想起我还没有洗漱,于是我又起床洗漱了一番,一切都收拾停当以后,跟她道了声晚安。
我睡得很快,刚躺下还没多久,意识就开始模糊了,我感觉到宁珂翻了个身面朝着我,抱住了我,一会儿用指尖摸我的鼻子,一会儿又摸我的眼睛和嘴巴,或者轻轻压一下我的睫毛,弄得我眼皮痒痒的。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轻轻地叫我的名字:
“温言,温言。”
我那个时候已经半睡着了,下意识地回应着她。
“干嘛?”
她又摸了摸我的睫毛,小声地问我:“你爱我吗?”
“爱。”
我把她搂得更紧了。
“有多爱?”
“嗯……”
我持续了这声音很久,才开口说:“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很听你的话,什么都顺着你,反正只要能让你开心,什么事情我都乐意做。”
“我也爱你。”
她轻轻亲了我的嘴巴一下。然后,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点亮了梳妆台上的灯,我眯着眼睛看着她,问她在干嘛。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醒了呀,我还以为你刚才睡着了。”
“快睡着了。”我说。
她拿出剪刀,对着镜子剪下了一缕自己的头发,然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几根编手链的绳子,顾自忙活了起来。
我看她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呢?作法吗?”
她笑了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会儿,她拿着一条已经编好的手链回到床上,对我说:“这是奖励你给我涂指甲的礼物。”
她把手链戴到了我的左手上。
“这条手链里有我的头发,”她说。
“如果一个男孩戴上了一个女孩的头发,他如果辜负了这个女孩,就会万劫不复。”
“噢,原来你不是在作法,你是在给我下咒。”
她嘿嘿笑了起来,搂着我躺进了被窝里,跟我道了声晚安,满足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