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刚和华人同学聚集在一起度过了在德国的1994年春节,距离毕业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各国留学生凡是想毕业后留在德国当地就业的同学,开始忙于寻找工作。
程刚和自己的中国室友也开始忙乎,每天看报纸招聘启事的章节,在街上寻找张贴广告的看板;一两个月下来,收获平平,大都德国或欧洲企业不愿意聘用华裔,而程刚的酿酒专业就业面也比较单一,竞争当然更加激烈.....。
一次,程刚终于获得了面试一家英国酒水饮料企业的机会,面试官问了程刚三个问题:
1、面试官拿出了一杯“调和型威士忌”,一杯“单一麦芽威士忌”和一杯“干邑”品尝一下这三种酒的区别。
2、简单描述一下中国白酒与欧洲洋酒的区别。
3、你个人喜欢哪种洋酒?为什么?
程刚对于第二题还勉勉强强,但其他两道题干脆一筹莫展。
面试官“摊开两手,耸了耸肩膀”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两个多月过去了,程刚在街头无奈的踱来踱去,他心想,他不能回国去,必须在欧洲发展,这里的市场太诱人了,太大了;
他想着自己的经历,曾一步一步的走过“北方农业经贸大学”、“中德联合大学”、“杜塞尔多夫农业科技大学”;他还曾冒着生命危险救起小妹和强哥;它曾背负着受伤的孩子在密林中身陷沼泽、披荆斩棘;他曾在德国大学的游泳馆里将冠军们远远地甩在后头;他曾在失去小妹的爱恋中顽强的站立起来......;
他对着苍天誓言道:还有什么?你们都放马过来吧?
他一定要耀祖光宗,他一定要实现梦想,在千禧之年到来的最后那天,在同学聚会的现场,他要拿出自己的成绩,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求职最悲惨的时候,他也想到了施密特先生,但这个德国佬曾说过:幸福和成功会在不知不觉中平静的到来.....;
因此他不能去找他,他知道,没有我程刚,哪有他们的人才项目,他们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也真就白花了!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眼看着就要毕业了,而工作的事情仍然没有任何着落,程刚心急如焚......。
一天,一位中国同学说,他在系里德国老师那里抄录了一份德国与中国合资、合作项目的食品企业名单,其中有一家酿酒企业,叫“德国威士德尔酒业集团”,总部设在“科隆”。
程刚说,我去试试看,他随后电话与这家公司人力部预约了一下,对方答应明天就可以见面;程刚顺便打听了一下,乘火车从“杜塞尔多夫”到“科隆”中央车站需要25分钟,时间不算长,他给施密特先生打了电话,告知明天要搭乘火车的事,德国佬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挂断了;第二天程刚就上路了。
到达“威士德尔酒业”的“科隆”总部,看到是一栋几十层高,通顶镶嵌着钢化玻璃的大厦,大厦金碧辉煌,程刚当时心想,完了!这么大型的企业哪能瞧得起亚洲人,更别提是华裔了,反正来了,硬撞也要撞一下。
......在前台德国小姐的引导下,来到了总部的“人力资源部”办公室,欧洲的办公室大都是套间,分里、外屋,外屋有几名秘书和文员在办公打字,里屋是经理办公室。
程刚和人力部经理用英语打过招呼后落座了,看到经理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德国人,黄头发,留着胡须,两只深蓝色的眼睛显得很精神。
经理用英语对程刚说:你可以叫我科勒先生;
随后科勒经理并没有仔细的看着程刚,而是边看程刚的简历和学生成绩表,边和程刚聊着;
科勒先生:哦!您是华裔?
程刚回答:是的;
但看起来您好像有欧洲血统?经理抬了一下头随便说着;
程刚回答道:没有,但大家经常都这么说,因为我是中国的满族,所以......;
嗯?科勒经理抬头看着程刚打断了后继续问道:您是什么旗?
程刚惊讶的看着科勒,心想这个德国佬居然知道中国满人的旗?
他立即想起了老爹送他读大学上火车前的嘱咐,便答道:镶白旗;
科勒经理又“哦”了一声继续看简历;
程刚轻声问道:科勒经理您是怎么知道中国满人的旗?
科勒经理笑了笑说:我不知道,我们的董事长知道;
程刚没敢再说话。
科勒经理看着成绩表又说道:程先生的学习成绩看来不错嘛;
又说,您的特长表格里填写的是游泳,您获得过什么冠军头衔吗?
程刚说:没有;
但紧接着程刚小声说:我在中国救过人.....;
科勒经理突然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接着站了起来伸出右手说:英雄!你太伟大了!英雄!
随即科勒经理走到外屋招呼着其他人:莫妮卡、库恩,快来看,这儿有位英雄.....;
外屋的人立即涌了进来,纷纷和程刚握手、拥抱,还不停的问着,英雄您搭救的人现在在哪?
程刚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答:一位在美国的旧金山,还有一位是女孩,在中国杭州.....;
啊?还有一位杭州的女孩啊?她美吗?
程刚说:美;
大家接着又问:我们能不能见一见这位美人?
程刚沉默了一下说:我和她失去了联系;
大家说:我们看到您好像很忧郁,你们是不是相爱了?
程刚没有马上回答,但人们不放过他,使劲追问程刚和小妹的关系,程刚最后承认是恋人关系,这时屋内又沸腾了起来;
......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呀?我们都被您感动了,您一定要让我们见一见这位东方美人,您......;
科勒经理总算费力的把大家驱赶出了办公室,然后又坐了下来,用手绢擦了擦汗,说道:看到没有?大家对您的热情,您真是太吸引人了;
接着科勒经理将身体靠到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说道:
程先生,接下来还有时间,您是不是给我讲一讲你们中国满族清朝的故事?
程刚皱了一下眉头说:我不太会讲故事,那么,我就.....,我只是听我爷爷说过,当年我们家祖上随“骆秉章”在四川清缴太平军;
“骆秉章”是谁?科勒经理问道;
哦!是咸丰年间的正一品顶戴花铃,四川总督;后来他在四川的大渡河截住了石达开的部队,并且在安顺场将石达开斩首.....;
哇!那么惨烈?科勒经理又问道:清朝的咸丰年间是欧洲公历的哪年呢?
程刚说:大渡河截住太平军时大概应该是1860年左右吧;
“骆秉章”在清朝很有名气吗?科勒经理问;
嗯!还算有点名气,后来他被定为清朝八大重臣之一,和李鸿章、曾国藩、左宗棠啥的并列齐聚.....;
哦!你们中国的故事还是蛮有趣的,您以后多给我讲讲你们清朝的故事哈;
随后科勒经理告知程刚可以走了,回去等他们的消息,需要开会研究,有程序的......。
程刚一头雾水的离开了总部大厦,心想:“以后多给我讲讲你们清朝的故事”?这是一家什么公司呀?不太谈业务,却要我给讲故事?还说什么以后.....?万幸过去在俱乐部时听强哥讲过清朝的故事,好悬呀!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招聘见面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对这么大的企业来说,不就像喝杯咖啡一样的容易嘛。
程刚回到杜塞尔多夫的学校后,没有再想这件事情。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期间程刚面试了好多企业,有的等消息,有的回绝了;但就是等消息的也再也没有消息了。
一天,程刚在华人同学的合租房内正吃着同学们从国内带来的方便面,室友接了个电话,是找程刚的,程刚接了过来,电话里传出了科勒经理的声音:
英雄,你还好吗?我很想你,也很想听你的清朝故事,哈哈!你在干什么呢?
程刚回答:在吃面条呢;
哈哈!中国的面条好吃吗?什么时间让我尝尝好吗?
程刚回答说:没问题,你想吃的话我随时准备为您奉上;
科勒经理说道:那好吧,您下周一过来为我奉献中国面条吧;
程刚听到这里,预感到了些什么,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我下周......,下周过去送面条给您?是这个意思吗?
科勒经理大笑了起来说:对的,您下周一过来上班吧,总经理会议已经批准您加入我们公司,在“亚洲酒业部”工作,记得来时不要忘了为我带面条过来呦......;
接下来,程刚已经不记得科勒经理还说些什么了,他激动地已经不能自持,放下电话后,闭上眼睛,感觉两行泪水夺眶而下,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已经好多年没有流泪了......。
室友们在程刚接电话时都屏神围聚在周围,当获悉了最终结果后顿时欢呼了起来,把方便面连汤带面的抛到空中,还有帽子、手绢、钢笔啥的,凡是能扔的都扔了......;
这时有人放起了音乐声,是小约翰斯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