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间,乘着王大夫休息时,霄勄过去给他捏肩,“师父,阿勄拜师学医也有三年了。”
“嗯,是啊…小丫头学的很快,师父我,没啥可教的咯。”王大夫被伺候的昏昏欲睡。
一旁跟着师母捡药材的孙洋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谁前日考校《养生方时》时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的?
小师妹总是不肯用心些。
霄勄无语,道:“…师父又在埋汰阿勄。”
“小丫头啊,于针灸,我确实没什么能教你的了,”王大夫顿了顿,又道:“你也十七了,可有什么打算?”
“是啊阿勄,再不相看相看,你都成老姑娘了。有看上的没?老婆子给你提亲去!”说起这个,胡氏立刻精神了。
大师兄王梧是夫妻俩的独子,三十多,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子孙美满,家里没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了。胡氏每天就帮着理理药材看看话本,就是前段时间早就出师回村的二师兄的鳏夫父亲求上门来,请胡氏帮着相个城里的儿媳妇,自此胡氏就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吓得最近二师兄都不敢来了。
师父说什么不好,提这事!
霄勄不敢接师母的话,转而道:“师父,阿勄是有个打算,我想着出门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说到这个,孙洋也有些意动,长么大,他还没出过湖州城呢。
王大夫拨开霄勄的手,一瞪眼:“你不是举目无亲吗,在外头流浪了这么久,还没浪够?我看你在这三年时间呆腻了,想走了是吧!”
“没有,师父…以前在外每日只为温饱发愁,尝尽了世间冷暖,眼界所限,看到的是些或是面目可憎或是心地善良的人,记住的,只有对我好或是不好的人,如今,我想再游历,是用另一个视野去看待这个世界,是为了我的医术,也是为了我的病。师父,阿勄心存执念,我需要去化解它。”
“学医不过三年,你以为你很厉害?饭要一点一点吃,阿勄,你太急功近利了,医者救死扶伤,你的心态不对,那就永远成不了一个医者!”王大夫被气的不清,心里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现在的年轻人呐,“你一直不肯用心学,为师不知你当初为何拜师!”
霄勄被说的哑口无言。
她花了大量时间练她的精神力,确实不愿分出精力给其他事情。
而王大夫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阿勄,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次出门到底为了什么?”
霄勄沉默了一会儿,指指脑袋,道:“为了这个。”
“小师妹,你脑子有问题啊?”孙杨好奇道。
霄勄淡淡道:“滚。”
胡氏不厚道的笑了,霄勄的确头疼的毛病,孙洋这么说,也没错。
一开始还以为是一般的病症,药也用了,但就是没成效。
头疼起来是很要命的。
虽是如此,王大夫依旧不信,几个人一时沉默下来。
“师父,不是阿勄不肯用心,而是分不出心。”霄勄抿唇道。
王大夫一瞪眼:“少给我找借口!什么分不出心,你是不愿!”
“…是。”
这时,药童从门外探出头,说道:“王大夫,李府请您出诊!”
“知道了,”王大夫舒了一口气,看了霄勄一眼,道,“你跟我去!”
“是,师父。”
直到下了马车,王大夫都没再理一下霄勄,霄勄自己又不是什么能说会道之人,两人便一起沉默。
连驾车的把式都能感觉到的低压。
“两位,请随奴婢来。”
他们是从角门进去的,入了李府,由一位丫鬟领路,
“姑娘,府中谁病了?”王大夫火气一上来就没怎么过脑,现在才记起都不知李府谁请大夫。
“是我们姑娘。”丫鬟低声回道。
李家姑娘,这几年没谁不知道的。
三年前,李府的老夫人,李姑娘的祖母仙去,自小养在祖母身边的李姑娘匆匆从外祖家赶回来也没见着老人最后一面,听闻老太太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孙女。
那李姑娘知晓了消息,那是哭的死去活来的,还自请为祖母守灵。
大概是老太太舍不得孙女,
在第七日夜里,独守在灵堂的李姑娘,看见她死去的祖母,回来了。
自那之后,老夫人就一直跟在李姑娘身边,府中所有人都看见了,李姑娘和看不见的老夫人说话撒娇。
有人觉得是李姑娘得了癔症,当然更多的人认为是老夫人心有怨恨,不愿离去。
王大夫有些后悔了。
几人越走越偏,最后停在李府一个极小的院子前。
丫鬟犹豫了一瞬,才上前叫门,
开门的是身着粉色衣裙的标致丫鬟,不过脸色却是极度苍白。
这位丫鬟霄勄认识。
是绿雅。
没有以前漂亮了,瞧着有些惊吓过度。
原来,这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鬼魂纠缠之事,是当年那位姑娘。
“绿雅姐姐,大夫来了。”那丫鬟退了一步,轻声对绿雅说道。
“劳烦妹妹了。”绿雅行了一礼,请王大夫两人进了院子。
门外的领路丫鬟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快步离去
小院极是落拓,又处在阴处,阳光照射不到,显得阴气森森的。
“姑娘,你家小姐可是哪不舒服?”王大夫跟在绿雅身后问道。
“近两日姑娘总是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绿雅显然被吓得不轻,瞳孔涣散,脸白的厉害,“总是睡不醒,醒了也没什么精神,还说…老夫人要来带她走了…”
“以往…姑娘只是不时的在夜里和老夫人说话,平时安安静静的挺正常的…”
王大夫皱起眉,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但霄勄信,她自己就是例子。
她突然对那位老夫人起了兴趣。
绿雅将二人请进姑娘的闺房之中。
房内的陈设很是简劣,能看出李府对李姑娘是多么苛待。
霄勄查看了一番,屋里屋外,并没有什么鬼魂。
绕过屏风,就看见红致守着一张老旧的木架床,淡色的纱帐垂着,遮住正在昏睡的人。
王大夫站在屏风外挥挥手,对霄勄道:“去吧。”
虽说嘴上骂的狠,但霄勄的医术,他还是放心的。
霄勄点点头,走过去,掀开纱帐。
红致张张嘴,绿雅过去扯了她一下,两人终究没说什么。
一个小姑娘,怎么比得上老大夫?可湖州城谁不知道,李夫人最是守那些个陈规旧俗的。
见着李姑娘,霄勄挑了一下眉。
这主仆三人真是一般模样,脸色那叫一个白。
李姑娘这几日没吃好,吃什么吐什么,看着极是清瘦,但她并不痛苦,即便在睡梦中,她也带着几分满足的微笑。
霄勄先用精神力查看了一番,却发现,这李姑娘的肚子…
她有些意外。
拿起李姑娘的手腕,霄勄诊的极认真。
片刻后,霄勄动动手指,起身看着面容带笑的李姑娘。
“大夫,我家姑娘如何?”红致见霄勄神情不对,一时有些心惊,直觉霄勄要说的不是她们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