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愈发频密。
身处在空中都市中层监狱的众人，尤能感受到这一异常现象。
“好像出事了啊。”秦牧低头看着光滑的地板，若有所思地道。
“知道就好。”站在他面前的缪叔淡淡地道，“放任反抗者同盟那群人胡作非为的话，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些什么事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两秒：“我知道你想护着你那宝贝徒弟，但是现在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眼下的麻烦暂且处理一下？”
他口中所知的“麻烦”自然就是引发震动的源头了。
仍在对峙的缪叔和秦牧都是凶级异能者，具有敏锐超凡的感知力，只要稍加探知就能追寻到这震动的源头来自于下层的监狱，那儿关押的全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很显然是出了什么岔子才会引发震动的变故。
他们要是再僵持在这儿不行动，谁也保不准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同时朝着下层的楼梯的方向跑去，他们行动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从楼梯就赶到了下层监狱。
然而他们却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楼梯两侧过道横七竖八倒着数具尸体，死相狰狞可怖，显然是在临死前还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奇怪的是，这些死去的人却无明显伤势。
“都是狱卒。”秦牧的视线从尸体身上逐一扫过，表情渐变凝重。
无一例外，这些死的都是监狱里的狱卒。
“小心！”忽然，缪叔大喊了一句，同时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
就在他做出这动作时，那具被踹飞的尸体忽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起来，身上的衣物都被挤破，肿如一个肉球，迸然炸裂。
有缪叔的一声提醒，秦牧早有防备，先一步后撤，退回楼梯。
爆炸的尸体犹如注满水的气球，鲜血浓浆溅射而出，但凡浆液触及所及之处，全被腐蚀。霎时间，过道里充满冲天腥臭，墙壁、天花皆被侵蚀出几十个坑洞，墙壁的粉刷被侵蚀得干干净净，内里钢筋水泥暴露在外。
“好险。”瞅见这触目惊心的腐蚀能力，秦牧和缪叔皆是心中微惊，幸好他两没有选择硬抗，否则被血浆腐蚀就难以处理了。
“这招看着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在心惊之余，秦牧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识过这种卑劣的招数。只是刚受惊吓，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喂，发什么呆呢？”缪叔捂住鼻子，拧眉警告道，“这些尸体里的血液不止有腐蚀性，还有尸毒，不可以多闻。”
经由缪叔提起这么一嘴，秦牧终于是回想起来了，忽然大惊失色：“完犊子了，那家伙跑出来了！”
秦牧性格向来沉稳，再加上一把年纪，早就历练出一份沉稳的心性，纵使泰山崩于前也能从容应对，甚少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缪叔这时看到他露出如此神色，难得找到调侃戏谑他的机会：“咋了，一副屎拉在裤子的表情？”
秦牧可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正色道：“别胡扯了，‘血魔’溜出来了。”
“血魔？”缪叔先是一怔，旋即，眼中茫然一扫而空，转为惊讶，“怎么可能，他的房间不是被彻底封死了吗？而且房间内还有专门的防御系统进行监视，他没道理能跑的出来，除非…”
除非什么，他倒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除非排风系统被破坏了。”秦牧将他想到的可能性一语道破。
监狱排风系统并非是独立的，而是附属于在轴心柱上的其中一项附加功能罢了，就好比是手机上的应用程序，随时可以增删查改。
但如果“手机”被破坏了，应用程序也会受到损坏。
刚才泷晨那一发火力全开的灭星炮，尽管被青乔挡住绝大部分的破坏力，但仍对轴心柱构成了一定的破坏，监狱的排风系统也因此失了灵。
“排风系统出问题了？”缪叔的思路运转得很快，很快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排风系统一旦出了问题，监狱里的“宙斯气雾”就会失效，某些被囚禁的异能者就会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异能，重获战斗力，实施越狱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更要命的是，“宙斯气雾”失效越久就会有越来越多被囚禁的异能者恢复战斗力，到时候会出现大规模的囚犯越狱暴动，那就不是他们这点人手可以管得住的了。
想到这里，缪叔的鬓角滑下一滴冷汗，他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身为监狱长的秦牧会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了。最坏的情况一旦发生，事后追究责任起来，秦牧是第一个要背锅的人，官职肯定是会没了，指不定小命都得搭进去。
至于他身为监狱里的一员，肯定也难逃罪责。
想到这里，缪叔眼神有些复杂。
“别愣着了，赶紧去排风系统那边看看情况。”秦牧率先行动起来，越过腐蚀的坑洼，飞速排风系统所在位置向赶去，“排风系统还有备用系统，我们得赶紧过去把系统重新启动。”
因为监狱的备用排风系统启动密码只有他才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这件事必须要由他这个典狱长来完成。
但是，他们俩还没跑出太远，一条尸体忽然蠕动起来，突然猛扑过来。
秦牧和缪叔都是身经百战，有过被袭的前例，心中多了一份警戒，听到身后传来异响，立刻侧闪躲开。
两人刚侧身躲过，就看到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一闪而过，带起的劲风还夹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黑影扑了个空，灵巧地落地翻滚，立刻站起，仍是背对两人。
“他不是死了吗”缪叔惊愕道。他认出面前这人是刚才倒地的狱卒之一，也探测不到他的任何生命迹象，分明就是一具尸体，但一具尸体又怎么爬得起来袭击他们，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就在他说话之际，狱卒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宛如纸白，眼神空洞地看着二人，忽然眼中血流如注，猛地张大嘴巴，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按在上颚与下颚，上下开弓，同时发力。
在秦牧和缪叔二人惊愕的目光中，狱卒硬生生把自己嘴巴撕扯开来，下巴像坏了的门把一样，耷拉向下，在脖颈前面摇曳，而就在这时，两人才留意到狱卒口中藏有异物，仔细瞧去，那居然是两根指头。
还不及二人做出些什么反应，那两根指头就陡然增至五根，接着变成一截手臂，扒拉着狱卒的脸部，撑大他的口腔面积。
“动手！”秦牧大喊了一声，右手凝出一股由能量汇聚而成的球状物，朝着那狱卒掷出。
缪叔也觉得不对劲，看到秦牧动手，也不怠慢，拔枪连射数发子弹。
两人出招都不慢，虽然使出来的招式看似平平无奇，但威力却非同小可。
秦牧瞬间凝聚的球状物全由能量汇聚而成，近乎液状，能量质量极大，杀伤力更是不容小觑；而缪叔拔枪而射，看起来瞬间拉低几个档次，不过他打出去的子弹也并非普通的子弹，而是一种经过特殊金属制造，具有超强破坏力的微型穿甲弹，这种子弹的威力能与狙击枪子弹相媲美，打中目标后，巨大的冲击力会炸穿目标的肉身。
在相距不到五米的距离，缪叔是不可能打空。
两人打出去的子弹和能量球一先一后命中狱卒，过量的能量溢散，产生一声震耳发聩的爆炸轰鸣，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子弹命中目标后血肉崩裂的细响。
“…”秦牧看着眼前一片烟尘，目光仿佛要洞穿其中，看到狱卒到底死透了没有。
“呵。”但他忽然听到一声冷笑。
这笑声既不是缪叔传出，也不是他发出，那是谁的声音？
他刚才听得真切，声音从前方传来。
“好久不见啊，典狱长。”
听到这番话，秦牧心中凉了半截，与此同时，眼前出现一个全身赤棵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来岁，浑身还滴着血液，表情却相当轻蔑地看着他，而狱卒的尸首早在双重攻击下灰飞烟灭。
“顾文成…”秦牧心里咯噔一下，面前的男子与他数年前见面时一模一样，仿佛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你还记得我啊。”顾文成冷笑两声，“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血魔’这个称呼。”
“他就是血魔？”缪叔不免有些惊讶。他知道监狱里有血魔这号人物，却从未与其接触，初次见面，看顾文成文羸弱斯文的样子，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当然，凡事也不能光靠一双眼睛就主观臆断，虽然这番话是在问秦牧，但视线从未离开顾文成片刻。
“对。”秦牧微微颔首，几年前顾文成从科研中心逃脱时，他曾与其打过一场。
当初顾文成以逃出科研中心，一己之力，全灭了数支抓捕小队。秦牧那还不算是监狱典狱长，忽然收到上级指示，临危受命，前去抓拿顾文成，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才勉强战胜了他，将其抓入监狱的特制牢笼，也因此得到提拔，当选监狱的新一任典狱长。
时过境迁，秦牧本来忘得差不多了，直到刚才他看到那具尸体诡异的发生爆炸时，他才记起那些陈年往事，才重新记起‘血魔’这号人，以及这个残忍狡诈的死刑犯当年给他带来的心理恐惧。
“真是苍天有眼，居然让我逃出生天，又让我重新看到你。”顾文成脸露微笑，神情中带着几分狂热，“往日恩怨，今天一并报了吧。”
秦牧调动体内能量，严阵以待，却对缪叔说道，“你赶紧先过去排风系统那边开启备用系统，密码是332165。”
本来监狱的备用排风系统密码是只能由典狱长一人知悉，但眼下情况紧急，不容耽误，他只能将密码转告给缪叔，让后者先行一步去启动后备方案，避免最坏情况发生。
缪叔那也是果断之人，听到秦牧这么说，就知道他要一人对付顾文成，当即拔腿就冲向顾文成，想从他身侧绕开。
可这过道狭窄得很，只能容纳三个成年人并肩而行。而顾文成在过道中间站定，双脚岔开，霎时间就把左右两边空位都占去大半位置，缪叔想要迂回绕行也很是困难，何况，顾文成就没打算等他冲过来再动手。
在缪叔动身的刹那，顾文成的行动便更快一筹，化作一道白色魅影，瞬间踏至缪叔面前。
在秦牧二人看来，顾文成如同瞬移一样，眨眼间就晃到面前，速度快到难以置信，以他们的动态视力也仅能勉强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飞来。
虽然视线难以捕捉，但是顾文成动身时腥风扑面，恶臭难当，相当于是个警告的信号，而这腥臭异味，恰好给了两人提了个醒，也有充足时间做出应对。
缪叔停步微顿，迅速往后撤退，秦牧则反守为攻，抢步上前，截入顾文成身侧，离对方还有些许距离时就一掌拍出。
顾文成一爪抓了个空，五指敲在墙壁，划出五道留在水泥上的指痕。
两人这一进一退，极为默契，化解敌人攻势的同时，还连消带打的攻出一招。
别看秦牧只是轻飘飘地隔空打了一巴掌。这巴掌，他是卯足了劲，隔空一击蕴含的劲道，把顾文成半截胸腔都给拍凹进去。
如果换成是一般的异能者，受到这般致命伤，就算不当场嗝屁，那也必然身受重伤。
然而…顾文成遭受重击却面无表情，嘴角还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从这反应就可以得出一个事实。
顾文成屁事没有。
“这么久没见了，水平一点长进都没有。”顾文成说话时，抠在墙壁水泥里的五只手指抓握成拳，猛地对秦牧二人洒出手中被捏碎的水泥粉末，趁着二人猝不及防闭眼之际，他一脚踢飞缪叔，将其踹到几十米之外，又一记重拳往秦牧脸上呼去。
秦牧的眼睛不慎涉入些许粉末，苦涩难忍，但幸好他对顾文成多些警戒，中招的瞬间立刻就向后跳开，堪堪避过顾文成的拳头，避过被爆头的危险。
“上次你找我麻烦，还是“凶”级，过了这么久，还是“凶”级，看来好日子过得久了，让你松懈了。既然如此，我可以让你彻底松懈下去。”说话间，秦牧身后的几具尸体，开始慢慢蠕动起来。
前有顾文成，后有狱卒尸体，秦牧被包在中央，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