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靖安司（五）

李承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唐潜带领下的靖安司出了问题便会怪苏锦教导无方。

为了不让李承丢脸，苏锦须得好好按规矩教唐潜。

说到靖安司的规矩，表面上是死的，但苏锦自己在执行的时候心中有一套活的规矩，死规矩和活规矩并行，是苏锦的生存之道，只是不知唐潜以后的生存之道是死是活了。

苏锦有时会突发奇想，若是靖安司由一个男子来任主司，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对声，有的时候，规矩越死，人才能更好地活。

苏锦忍了半天，还是问了一句：“请君上恕罪，臣斗胆问君上，君上真的不介意唐潜的身份吗？”

“这个，朕自有考量，苏大人无需多虑。”

“回君上，既然君上有君上的考量，那臣谨记君上的教诲，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苏锦躬身。

“还有一件事，”李承突然说话磕绊了一下，“便是……便是那天宫宴的事……朕要向苏大人道歉，朕毕竟是男子，醉酒之后难免情动，酒后失德，朕也十分懊恼，朕恳请苏大人原谅朕。”

苏锦感觉不到李承的诚意，所以没有原谅李承，也许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起，苏锦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李承对他做的这件事，而且就算苏锦心里怨恨李承，她总不能指着李承的鼻子骂一顿泄愤吧，但是李承既然开了这个口，那自己也算不必再担心李承要纳自己入后宫了。

“臣必须承认，臣那日受到的惊吓是臣此生之最，若说怨恨，当时怎么会没有，臣毕竟是女子，但是君上刚刚的肺腑之言提醒了臣，万事当以大局为重。”苏锦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李承伪装，这话说出来还不够，还要再表“忠心”，“臣是孤女，得皇家养育大恩，又受君上信任，被委以重任，臣之幸运和臣得到的恩宠，已非常人所能及，比起怨恨，臣更愿意忘记过去的不愉快，感恩已经得到的。”

苏锦还是忠心的，但她的忠心已经不是完全给李承了，她的忠心是给唐国的，这也许就是她为什么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留恋靖安司主司这个职位吧。

“苏爱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李承对苏锦的回答颇为满意，但是他话题突然一转，“苏爱卿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考虑过终身大事？”

苏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不知所措，就算她差点被李承用强，她也从未想过自己名节不保，会不会嫁不出去的问题。

苏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想要嫁给什么人的问题。

“臣一直专心政务，并没有考虑过这种事。”苏锦据实回答。

“这是朕的过失啊，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子，终身大事不可耽误。父皇在位时没能来得及给你定下婚事，不如朕来给你做主如何？”

苏锦看李承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想赶紧拒绝：“君上，臣……”

苏锦的话被被李承强行打断：“其实父皇还在时，便想把你许配给柳清林，当年的柳贵妃也许也有意如此。柳家是名门，代代出忠臣，柳清林与你自小一起读书，也算青梅竹马，与他成婚，既不委屈了苏爱卿，也不会太唐突，而且你二人常常一起出入，朕宫宴那天……见柳清林护你的样子，对你也并非没有那种意思，苏爱卿那天受了惊吓，大概迟钝了些……”

既然李承早有准备，又怎么会容苏锦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苏锦轻笑：“回君上，君上一定知道柳大人跟随王晏大师在六合山学习多年，臣也曾去过，在那里待了大半年，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后，臣便回京任职了。”

“不错，可这与苏爱卿与柳清林的婚事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们俩在六合山结怨了？”李承没想到苏锦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回君上，臣在六合山学习时，与王晏大师的女儿王宝霖相识，师姐对柳大人的照顾可谓是面面俱到，那份情意，臣一直看在眼里。柳家是名门，王家也是名门，二人可谓是门当户对，臣是孤女，若是被硬塞给柳家，惹得王晏大师和师姐不高兴，君上岂不要被世人诟病。王晏大师不仅是臣的老师，也是世人崇拜的君子啊。况且臣与王晏大师的女儿王宝霖十分要好，一直以姐妹相称，妹妹岂能夺走姐姐的东西？臣是真的不忍心破坏这段好姻缘啊。”

苏锦对柳清林的事太熟悉，随便找一些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但苏锦还是把重点放在了王晏大师身上。

王晏大师是个神童，五岁作诗，十岁通古今，十五写文章，二十岁时已经闻名全国，王晏每写一篇文章，便会造成洛阳纸贵的局面，而且读者无不叹服王晏大师的才学。

王晏名声在外后，京都中除了崇拜者，也不乏嫉妒者，这些人为了让王晏在众人面前出丑，便以举行辩论赛未有，在教书院内搭了台子，请来巧言诡辩者轮番上阵与王晏激辩，并放出消息，允许百姓观摩。

教书院那时还不对平民开放，只有官员的孩子和当代名家的子弟才能进入学习，王晏出生在一般家庭，家里做些小本生意维持生计，他本不能入教书院，但因为他的才德，教书院的先生向李厚请求给王晏特殊的待遇。

当时，李厚听说后也来凑热闹，来到教书院观摩此次辩论。

因此，辩论那日，不仅平时无权进入教书院的文人们聚集在此，很多百姓也来凑热闹，或为一睹王晏的风采，或为一睹君上的真容。

王晏在这次辩论中轻松获胜，王晏也因此名声大噪，还受到了百姓们的追捧。

然而王晏大师一直单薄名利，李厚曾经表示愿意破格任用王晏为官，但王晏拒绝了，他只想潜心钻研各家经典。

当时各家经典的拥护者时常写文章相互挖苦嘲笑，文界一片污浊之气，而王晏从不争口舌之快，熟读各家经典后，研究时每每有感悟便写文以表，引用各家经典的观点来化解这些人的争吵和偏见，求同不求异的风气，便是王晏带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