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已经被禅城盘踞了数千年,但如今联合国际传出可用能源失衡后,禅城也和诸多地面城市随着人类城市化文明一并衰老了。以前到处是架在半空中的城际铁轨,而三十年前政府宣布停运,并因为安全隐患全部拆了个干净。碎块被运去了废城垃圾处理窟,只留着角落里的残垣断壁来记着当年城市那硕大的辉煌。
话说1987改革开放年现代化以后的禅城,衬着整个共和国一路成长再衰败,多的是上了年纪的社区,六车道的主干道沿着珠江一路向东,左右尽是姹紫嫣红的人文好景。
“碧桂园”的大门是朝着珠江的,可惜被其他地产公司占了地利,三十年前建起来新社区,挡住了“碧桂园”居民们的好景色,一开始没少人抱怨,但三十年以后除了门口军衣大爷那般年纪的人,谁还记得。
老大爷今天早上在保安亭周围逛了逛就准备进亭接班,但一大纸箱堆在亭门里,沉的他门都推不动,他迈开老腿助着跑一蹬,门开了,响了两声。
撞门声和人的呼痛。
“谁啊?!”大爷一惊一乍,以为是自己幻听犯了。
“管家,”翻在地上的箱子猛烈地晃着,接着来回滚,“把箱子开开!”
大爷一顿,在身上抽出一把戒刀,刺啦刺啦地划开,“严慨,谁把你装进去的?”
“失火酒吧的保安,”严慨像只地鼠一样从纸箱子里冒头,“和传言一样的凶。”
“你小子怎么跑去那种地方?”
“老莫带我去的,他爸有消息了!”莫澜抖了抖纸屑,一下跨出来,他抬头看了看保安室的表,“这都十点了,我该去学校了。”
“莫局长有消息?”大爷伸手抠抠一脸白胡茬,“这是个大消息,你先快打个电话问问莫澜有事没有。”
“我知道,你别急,他肯定没事的,”严慨已经走向保安亭,拿起门口和他一起打包过来的书包,掏出手机,然后回头喊,“爷爷,去学校了!”
“今天请假吧,我刚要找你说,”大爷拍拍邋遢的旧军服,“昨天酒吧给咱家虚拟电影院发消息,说有个大会议近期要在市长厅召开,连你爸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资本家也被邀请了。”
严慨眼珠子抖了抖,“我爸在哪里?”
“就是森林公园,王市长的宅邸那边,他去省会议厅陪听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谈论出个什么结果,”管家大爷深深一叹,“广州灾变现在禅城只有少数人知道,可惜消息好像始终传不出去,我们禅城的网络好像被恶意安插了什么东西,等市民都反应过来怕是来不及了……我听说你爸这次是失火的人拼命救出来的,广州猎人和未知骇客组织几天前已经开战了,大街上就激烈交火,省会城广州应该是全乱了,而且不知道是谁支使的,军队拦住想跑的市民,一夜之间在广州边际像当年设立废城区一样设封锁线,整条珠江也已经预备封锁了,在这么下去大概省会政府停摆的事要包不住了。”
管家说完抬手扭扭鼻翼。
“这些失火的二流子竟然舍身救了我爸,真得好好谢谢,”严慨十足地严肃,却马上开始狐疑。
“这群揍我的家伙不是号称绝对中立嘛?”
“所以说他们没有什么好下场,昨晚失火酒吧又内战了,”管家挠头苦笑,“齐老魔得知他们受贿营救之后,连夜过去把自己人统统杀完……”
“这个组织……都是精神分裂患者嘛,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一管家老头哪里可能知道嘛,这种消息,只有失火酒吧自己知道。”
——“菊花残,满地伤~”严慨的手机忽然震动。
“哦~,是老莫,他应该没事了,毕竟找他的人就是那齐老魔。”
“齐……”管家大爷一脸慎重。
——“严慨,求你个事!”莫澜失声哭喊。
“叫我爸爸就帮。”严慨似乎从来没正经过三秒。
——“我透死你,你有没有什么拼枪诀窍的视频?借来用用!”
“老莫你怎么了?他们是不是绑架了你,然后给你一堆枪零件要你反杀?哇,还真是有个性的反派!”
——“你瞎脑补什么啊?”莫澜语调依旧不舒缓,“我现在是反派三当家了!”
“卧槽!比我脑补的还夸张,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啊?”
——“待会跟你提这个,”莫澜叹气,“这该死的学校要教我枪斗术,现在要拆枪拼抢,要十五秒完成,我搞了四小时了,才拼成两次,我怕是今天一整天都出不去了。”
“行,”严慨奸诈地笑起来,“我给你发过去。”
——“靠你了,兄弟。”
“放心放心。”
严慨挂手机,转手点开文件夹,AI辅佐下,文件瞬间传出。
“严慨少爷,没有这种视频的。”
“我知道,我发的A片,水他的。”严慨吹起口哨,往门外的地下车库入口蹦去,“管家,是什么样的大会议啊?”
“王市长开的一次会,几乎请了所有禅城的权贵,白霸王的掌门人白从,万达地产地区经理,银行监控机构代表,国家安全局代表,禅城人大代表,政府所有要员干部,以及重工业国企的高管,甚至还有些神秘的外邦人……他这是要干嘛?”
“现在情形真的乱七八糟啊。”严慨进了车库,一台蒙着罩子的庞然大物停靠在车库的深处,远处依稀有几辆轿车在车丛间穿梭。管家一把抽开积灰的罩子,“布加迪威龙”在烟雾中脱身而出,凌厉十足。
这头年迈的速度机械面对的那个方向,也有一台黝黑涂装的“布加迪威龙”,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奔徙,在王家的院子里停下来。
森林公园一带,环境舒适,维持城市的精英阶层都喜欢住这里,它已经成了某种象征。
“聂政,欢迎欢迎。”王市长在二楼的阳台上面朝大院敞开怀抱。
孔武有力的中年人走下驾驶位,淡淡笑着,他款款移步至阳台的正下方,骄傲的欧式屋檐下,他如此卑微。
“王市长,能不称呼我的全名么?”聂政仰头说。
“您见笑了,呵呵呵……”王市长长得很欧美,打扮得也很欧美,他总穿着白色的绅士西服,“我并不是不尊重你,只是不知道你是敌是友。”
“我能来这里,当然是朋友,你把我从废城请过来,难道不是来找共识的嘛?”
“是的。”
“那就请直入主题。”
“请。”王市长侧身,微微一恭。
顿时间安静了,周围没有任何人,是个商量的好地方,商量得不好,也是个不商量的好地方。
聂政扶住自己一身体面的清灰色正服,再仔细地扭扭扣子,端正地走进宅邸。
古典的旋梯一进门就迎面出现,替代了侍者来表明主人的诚意。
聂政轻笑着走上旋梯,白色的中年人在他面前端立。
“王市长,我来了。”
“聂总,可等到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恰如《兰亭集序》的雅士之交,礼轻而不疏漏仪态。
恰是最好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