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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黄口小儿

南阳城外,人流稀疏,往来的商贩们一边抱怨天气的炎热一边痛诉南阳城一年比一年高的“过税”;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是紧皱着眉头,而后从那眉角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汗珠,浸湿了软弹棉柔的绸子或粗粝简陋的布衣。

酷烈的日光把一切活物放在贫瘠的土地上炙烤,死去的留下干裂的外壳,重归泥土;活下来的继续忍受这一年一度无休无止的酷热磨难。

已经守了二十年城门的老烟头眯着眼睛望着城门之外,紧缩的眼缝里不时地射出几道摄人的精光,布满皱纹的嘴角微扯,似笑非笑。

隐藏于人群中的扒手们心神一凛,登时不敢造次。

南阳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每个想要在南阳城捞一笔的扒手窃贼们总会在动手前知道一个名为“老烟头”的响亮名号,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曾经一年抓出过两百多个小偷扒手。

虽然说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但老烟头余威犹在,众贼见之就跟小鬼见到了阎罗王一般胆战心惊,生怕被逮。毕竟在南阳这地,做小偷是件丢人的事,被抓的小偷不仅要坐牢服役,还得查清他的籍贯送回其乡里巡街唾骂,可以说是让家人蒙羞,还丢尽了祖上的脸。所以襄州一地的人往往害怕做小偷,更害怕做小偷被抓。

尽管刑罚如此严重,襄州南阳的小偷依旧络绎不绝,至于原因百姓不知,官府则是知因而不管。

其实是不敢管。

老烟头把烟嘴放进口中叼着,一边慢慢地抽着,一边打量着城门口的商贩,看看他们运送的货物,估摸着大概要多少“过税”才能即到好处又不让他们过于肉痛而发火大怒。尽管商人地位低下,怎么压榨大抵都出不了事,但他活了这么久的岁数,过犹不及的道理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下手始终有分寸的。

老烟头把自己看的很明白,他不贪,也不想跟人争吵打架出血,但他要钱,他得有钱才能养活跟他一起守了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城门的弟兄和后生们,他得有钱才能供家里的孙子去上城里孔老爷创办的好私塾,他得有钱才能逢年过节吃上几块香喷喷的好肉。

所以,得捞钱,而官府每个月给的那几串铜钱还不够他一个人吃饭的。

老烟头打量着商人们,而因为老烟头眯着眼睛盯人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以至于贼寇们都不敢稍动,以为自己已经被这老家伙看透了,先前的眼神只是警告,倘若自己再不知好歹,下场可就惨喽。

然而老烟头压根就没看他们,他早就不管扒手这事了,全交给后生们,倒不是不能管,只是不想管了,自己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还不许临死前松懈一下?任由这些小贼偷个几两银子又会怎样?反正也偷不到自己头上。

当然,这些想法,在他年轻的时候是不会有的,那时候他嫉恶如仇,追个偷豆沙包吃的小偷都能追上百来条街,硬生生地让对方狼狈地跑到吐出方才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包子为止。

老喽,老喽,不中用喽。

老烟头自言自语道。

其实他知道的,自己虽然跑不动了,但眼睛没老,人群里谁是扒手看得依然鲜明,但就是不想管。

心态老了。

忽然,城门口的商贩们闹腾了起来,跟守卫们争得面红耳赤,气愤至极,几乎要叫随行的镖师出刀拔剑了,而有些许商人甚至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涕泪横流,一副家里死了爹妈的哀丧模样,看得人颇为动容。

老烟头眉头一皱,心想难道是那几个贪婪的后生私自提高了我定的过税让那几个商人不满了?亦或是今年这帮商人收益不好,对我原定的价格难以接受?可这也不必坐地大哭啊?

老烟头缓缓起身,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不小心被一个路过的后生轻轻撞了一下,身子微有不稳,几乎就要摔倒。

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老人,帮他平衡了重心,免了摔地吃灰的结果。

老烟头对扶手的那人点了点头,却没致谢,而是第一时间摸向了自己的装有银两的袋子,隔着衣袍还是摸到银两突起坚硬的感觉,内心微安。

实在不能怪他如此谨慎,做这行几十年,什么偷盗的玩意他都见过,稀奇古怪,防不胜防,不能不多存一个心眼。

就在他想转身向扶起自己的那人致谢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是个少年,背负竹制的双剑,倒有点像江湖上的游侠儿,就是年龄略小了些,恐怕是听多了说书先生讲的侠义故事就出来闯荡江湖的黄口小儿吧。

老烟头对这事也没细想,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径直地走到了闹事的城门口,这会儿因为商人们不愿交税堵在门口导致后面要进城的人流已经怨声载道了。

“怎么回事?”老烟头皱眉向身旁满头大汗的年轻守卫问道。

“于老,这些商人说他们随身的钱财都被偷光了,根本没有钱付‘过税’,还说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偷盗走了他们所有的钱币和银票,今年算是白干了一年活,所以很多商人都急哭了。”年轻守卫抹了把汗道。

“......”被称为于老的老烟头眉头紧皱,厉声问,“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厉害的小偷?能偷走所有商贩的随身钱物还不被发现?你当是大白天见鬼了么?”

“......可是,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啊。”年轻守卫被于老一吼,顿时缩了起来,只敢小声嘟囔。

“不过是不想交钱罢了!尽找些稀奇古怪的借口!也就你这蠢物会被这种鬼话给骗到!”老烟头斥道。

“......”年轻守卫不敢言语。

老烟头话声大了些,刺激了喉咙,大咳了几声,难受的很,便赶紧抽几口旱烟顺顺心气,却不料烟叶已经烧完了,便伸进口袋里拿一些。

摸着摸着,老烟头突然感觉不对。

自己随身的口袋里原本放着装烟叶的盒子还有放银两的钱袋——

而如今那个原本就跟了自己七八年的钱袋的手感此刻怎么摸都不对。

老烟头心里微慌,掏出钱袋一看,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不是自己的钱袋!

他赶忙打开钱袋倒腾起来,掉出来的尽是些粗粝的石头,先前自己隔着袋子摸到的粗粝触感就是来源于此,而这里面根本没有银两!

老烟头颤抖着手,虽然原先袋子里的银两不多,但好歹也是小半个月的伙食钱,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年轻时自己抓贼无数,从未失手,临到老了,却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

这还不算,待到那个袋子被老烟头倒腾空了后,一张纸片从袋子里轻轻地飘了出来,落到地上。老烟头拾起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借你钱去买个包子哈。”

老烟头瞪大了双眼,瞪得双目突出,瞪得血丝遍布——

这时,先前那个背着竹剑的少年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黄口小儿......黄口小儿......哈哈哈哈!

老烟头捂脸惨笑,径直地被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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