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下,鲜血静淌。
一两个时辰前还是酒歌欢笑兼有的客栈大堂此时尸横遍野。
浓厚的血腥气充斥着温暖的客栈,便是窗纸外冰冷刺骨的风雨也无法驱散这片“温暖”,“小二们”干活麻利的很,也因为那些喝了带软骨散酒的客人们绵软无力到任人宰割,一点挣扎都没有;兴许是客栈窗门做的不错,不漏风,到现在大堂内的客人尸体还留有些许余温。
“小二们”脱下庸碌平平的衣衫,露出了疤痕交错的身体,一股凶戾嗜血的气息从他们原本显得佝偻的身体冒了出来。
“女人留着,小孩子下手快点,”众人之中为首的精瘦疤脸汉子闷声道,“待会上楼去动手给我麻利点,一炷香后在堂前集合。”
众人应下,看精神头颇有点兴高采烈的意味儿,因为老大说了,今晚这票干得好就能带他们进城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肉玩最漂亮的女人。
“老大,我看那个吃猪肘子的小姑娘挺嫩,搞不好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能不能......”居于末尾的佝偻瘦子咽了口唾沫,小声道。
“哈哈哈哈!”
“没屁股没胸瘦不拉几的丫头片子,亏你下得去手!”
众人嗤笑道。
“瞧你这点出息!”精瘦的疤脸汉子狠踹了身后的瘦子一脚
瘦子讪讪地笑说:“就是好这口,别的反而没兴趣。”
“随你,”精瘦汉子摇头道,“不过活得给我干麻利了。”
“嘿!”瘦子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砍人脑袋这事我手最熟。”
众汉子不发一言,看来是都默认这个说法。
为首的疤脸汉子蓦地瞥了一眼站在末尾的“掌柜”,笑说道:“史秀才脸怎地这么白?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伙做事了,说到底这次得是多亏你机灵,那个小毛孩叫唤的时候我还以为得穿帮,差点就动刀子了。”
史秀才颤抖着手捏着自己的几缕胡须,讪讪地赔笑道:“是寨主智勇双全,威风凛凛,德才兼备,所行无往不利,所谋无可不成。鄙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史秀才却硬是能说出“德才兼备”四个字,虽然脸上笑容有些尴尬不自然,但一连串的恭维之辞说完也不带喘的,不可不说是个人才。
“你们读书人就是虚,”疤脸汉子摇头说道,“尽扯些没用的话。”
“寨主说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史秀才讪笑,浑身颤抖,深深作揖。
......
“砰——”
破旧的木门被轰然打开,三个还穿着粗布短襟的汉子大咧咧地走进屋内,手上握着刀口被血污锈蚀的柴刀朴刀镰刀。
拿柴刀的是个矮个儿的胖子,拿朴刀的是个高个儿的壮汉,拿镰刀的正是先前跟寨主说要小姑娘的佝偻瘦子。
他们当然不怕如此动静惊醒屋内之人,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如今房内的人应该早已半昏死过去,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就是砧板上任他们宰割的鱼肉罢了。
其他房内已经陆陆续续传来惨叫声,他们的动手得快点了。
“记得丫头归我。”
瘦子沙哑说道。
“晓得晓得!没人跟你抢!”矮胖子不耐烦地回道,他的胸口挂着满是油脂血味的脏布,身上还有些许葱花香味,看来原来还是个当厨子的。
高壮汉子鄙夷地摇摇头,虽然他们这伙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人都有些不可放在阳光下的怪癖喜好,但对于专门喜欢拿小姑娘下手的佝偻瘦子,他还是很鄙视的。
佝偻的瘦子阴恻恻地站在最末尾,身子颓着,双手像猴子一样耷拉在地上,拖着一把打猪草用的短镰刀,只是这刀比其他所有人的刀都要脏,刀上涂满了远超其余刀许多的血污。
他记得很清楚,这就是那对兄妹住的房间,因为是孩子,所以负责“干活”的汉子特别少,所以他专门来了,一双浑浊的眼神里难得地有了光泽,嘴边忍不住地起了笑容。
三人步入昏暗的房间,因为是要杀人越货,所以自然不会带烛火照明,凭着夜晚的微弱视觉可以看到肮脏的床板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形。
矮胖子漫不经心走到床边,因为寨主说的要“麻利”,所以倒不好像平日里打家劫舍般随便乱砍把人砍得血肉模糊,得割喉。
他抽出柴刀摸向床边——
一声凄厉的惨叫!
矮胖子面色通红的仿佛猪肝,从脚背传来的几欲断裂的痛楚让他连柴刀都无法握稳,悲痛地抱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右脚凄惨地哀嚎。
脚上赫然是一把半尺长半指宽的菜刀,看那粗劣的手法,使用者在它之前显然没有用过任何刀具。
但,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胖子高的只是切菜的功夫。
所以埋伏在床底的周小舟还是很顺利地完成了她的任务。
在矮胖子惨叫的那一霎那,瘦子和高壮汉子立刻后退了几步,那些隐居山林的牛鼻子们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做饭的伙夫死了无所谓,自己可得好好活着。
而几乎在高汉子惊慌后退的那几秒,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诡异的床底时,一个细小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响——
稀少鲜血飙出的声音。
高汉惊恐地想要叫喊,却发现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喉间有钉、
将他的声带、喉骨一并钉穿!
见血封喉!
正是张临寒拿手的“飞蝗石”!
先在床上布个障眼法吸引来者的注意,让他们误以为这对“兄妹”还在睡觉,等到来者靠近床边后让埋伏在床底的小舟随便砍一个人的脚,让其中一人失去部分战斗力,然后当剩余几人的注意力全在床底所藏之人时,用屏息之法借着房间的阴影藏于角落的自己再用“飞蝗石”的手法抛掷涂抹香灰的铁钉,见血封喉,瞬杀剩余二人!
百般思量,万般计较,只为了此时此刻!
但是,有些时候,纵使你运筹帷幄,胸有韬略,也会有难以想象的变化超过你的所有预想——
匍匐于角落的张临寒目光微寒地望着像棵死木一般立于原地不动的佝偻瘦子——他的脖颈被擦伤,鲜血缓缓流淌,身后是那根未能钉入他喉间的铁钉。
佝偻的瘦子诡异地歪了歪脑袋,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露出渗人的森寒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