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太子乃皇后所出,是未来的天子,怎么会屈打成招呢?于他何益处?”陆河微眯着眼睛,故作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不知其缘由,自然觉得奇怪,带我细细说来与先生知。”
其实陆河早已知晓整件事的经过,罗瑁说太子结党营私的确是真的,罗瑁自己也在朝中暗中拉拢了许多重臣为己用。可以说两者是对立的党争了。罗瑁说私下与礼部侍郎吴澄之相交甚好。非也,吴澄之本是献王党的人,失手打死了两名无辜女子这是不争的事实。罗瑁却不知自己陆河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整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某天晚上,有位唐家世子从烟花巷里喝完酒正准备回家,按往常来讲,少不得身边有几个小厮跟随者,那日,唐家世子喝得尽兴,早打发了他们回去。在自个儿回家的半路上,看见了一只瘦的皮包骨的大野狗不知从哪冒出来,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停在路边上啃了起来,唐家世子醉的走路都走不稳,好奇着那狗啃得是什么东西,夜色昏暗,看的不大清,踉踉跄跄向前一看,竟是一截手臂,吓得他酒醒了一大半,脑子嗡嗡的作响,撒腿就跑,仿佛后面有鬼追着他似得。
往回跑的途中给正在巡逻的金吾卫的人抓住了,唐家世子口齿不清的勉强把他见到的说出来。待到金吾卫赶到唐家世子所说的地点时,街上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野狗的踪影,金吾卫将军看身旁的唐家世子如蒜点头般表示他真的没有说谎。
金吾卫将军命人四处搜捕,后来有人在城外的一处山林中发现了野狗的踪迹。同时还发现这附近有一处院子,大门紧闭。巡逻首领见野狗在林子里四处徘徊,似在嗅着什么东西,于是让人就地挖掘,结果挖出了八九具尸体,有的已经面目全非,甚至腐烂,还散发出来的腐臭让人呕吐不已。请来的仵作已验明这九具生前皆为女子,最小的一具估摸着有十一二岁左右,其中有一具尸体不见了半截手臂就是被狗咬去了。
金吾卫将军立刻派人通知京兆府,京兆尹大人匆匆赶来,路上已得知一二,他觉得附近一处名为“芳菲”的院子,十分可疑,为何离此处埋尸地如此近,实在蹊跷。
他让官兵立刻冲进去,看似无人居住的院子,竟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好些人被推着出来时慌张失色,衣衫不整,有几个女子身上有被打过的痕迹,新伤叠着旧伤还淌着血,神色痛苦不堪。
这些人全部带回去大牢里,经审讯,那些捱不过酷刑的人全盘托出。
原来芳菲院看似只是个私人院,其实是个风花场所,其院主叫吴筱洁,在京城中也有其他类是这样的院子,为人性格十分低调,却有着非一般的手腕,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雄厚的财力多半来源于此。
院子里的女人基本上是通过诱拐欺骗放债等掳来的,有些不少的女孩尚未及笄,她们稍有不顺从之意,便会捼来一顿痛打,直到彻底的被驯化,才让她们见客。
芳菲院的小厮还招出,之前死的那具女尸是新掳来的,因家里欠了吴家的债,无力偿还被强行还掳来至此。原本以为已经被驯化了,谁知那女子性情刚烈,侍候一位客人时不小心伤了客人。那位客人盛怒之下失手将她打死了。
吴筱洁见出了人命,心想着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埋掉就不会有人发现,于是让芳菲院几个小厮把尸体抬到外面的林子埋了,没想到东窗事发,这才引来了此祸。
吴澄之与吴筱洁同姓不同宗,私下交往甚密,竟没想到吴筱洁的手中有一本专门记录芳菲院的名册,记录了来芳菲院所有的客人名字,进出的时间,甚至房号,十分详细。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内,更没想到的是前些时日在芳菲院弄死了一名妓女,芳菲院的小厮没有清理干净,反而被一条大野狗咬去一截手臂,被正在回家的唐家世子撞见了,给吓出个魂不附体,这引来了金吾卫的发现。所以说夜路走多了就会遇到鬼,何况做鬼的那位也不愿意放过他。
也许对于权贵者来说,偶尔不小心玩死了一两条人命死不足惜,为了不影响仕途,一般都是趁着夜黑风高随便找个小山丘挖个坑埋了便以为自此高枕无忧。可是对于苦难的家庭来说,却是一种不可磨灭的心中伤痛。
朝廷有禁令,官吏不得进出秦楼楚馆,虽然明着不能去那些地方,但是他们偶尔需要追求刺激,所以就去迎合这些大人们的口味。芳菲院看似精致的私人宅院,却谁都不曾想到其中大有乾坤。
官吏的**可以在这里得到满足,吴筱洁作为商人也因而赚得盘满钵满。
某些不可言明的事,只需一个眼神便心神意会。彼此合作共存,互惠互利。
此案一出轰动了整个京城,民间一片鼎沸,怨声载道。上达天听,圣上大怒,想不到竟有明知故犯的朝臣,立即下令要求刑部狠狠地严查此案。吴澄之却大喊冤枉,有人故意冒用了他的名字然后栽赃嫁祸于他,死不承认自己与芳菲院一案有关。就算芳菲院等人当面对质,他亦口口声声的说绝对有人易容成他的样子,用了他的名字,去了芳菲院,杀了人然后陷害给他。不管如何抵赖,吴澄之已经下了狱正等着审讯。
罗瑁说道,刑部尚书闫延是太子的爪子,他与吴澄之之间也有一丁点儿的小私怨。因买妾起,闫延与吴澄之同一看上一女子,那女子的父亲不好得罪两位大人,后吴澄之出了五百两银子,女子的父亲欣然的将女儿送到吴澄之的府上,为此闫延心中十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今年年初闫延得太子的推荐,任正三品刑部尚书一职,比吴澄之高一品。如今,吴澄之下狱,他岂有不公报私仇之理,怕是要结成铁案。
罗瑁嘴里说着相信吴澄之是清白的,芳菲院一案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吴澄之是不是真的清白,其心中想必十分明白,这样一问,想是有试探之意吧!
“此案开审了么?”
“已开审了。”
“既然已经开审,那说明人证物证俱在,吴侍郎下了狱,殿下若是执意保他,恐太子生疑殿下有夺嫡之嫌。”
“太子早已疑心本王,本一再退让,太子却步步紧逼,本王若一味的退让他人便以为本王是软弱可欺之人,本王不想眼睁睁看着吴侍郎下狱而置之不理?”说到太子时声色疾厉,后渐渐的弱下去。
“就算您插手又如何。”陆河看着罗瑁反问道,后者一愣,不知如何回答。“难道殿下要改变吴侍郎的命运吗?就算您真的要保住他,可是这样的人断断不能在殿下的身边继续做事,否则有损殿下的声誉,天下人都以为殿下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人,若是招纳贤才,那些想追随殿下的人,他们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如果落到皇上的眼里他是怎么想的?如果皇上要借此案彻底的整肃朝纲呢?殿下您跟皇上对抗是要造反吗?”
罗瑁心中冒起了冷汗,府上的几个重要的谋士曾建议过不可保吴澄之,只是他心存侥幸的念头,或许能够幸免呢?他万万没有想到再深一层,陆河的一番话看似冷水般从他的头上浇下,全体凉透,这才恍然大悟,就算真的要保住吴澄之,此人身上的污点是洗不掉的,若留下这样的人在身边待着,难免身边的风气也会慢慢地腐坏,底下的人不用心替他做事,他又如何谋得鸿图霸业,与太子多年的暗斗就摆到台面上来,最主要的是父皇,没想到一向疼爱有加的儿子竟然有了夺嫡之心,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以父皇的性子,岂能容忍龙榻拱让他人酣睡,无疑是挑战他的天威?正如陆河所说的,如果父皇真的要借此案整肃朝纲,吴澄之是绝对保不住了。
“先生的意思是······”
“吴侍郎早就保不住了,这一点殿下要明白。”
罗瑁深呼吸一下,道:“先生之意,本王明白,吴澄之为朝廷办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陆河冷笑道:“殿下宁愿冒犯圣上天威,也要保住吴侍郎,这究竟是为何!他只不过是四品的官员,还没有闫延的三品刑部尚书的职位高呢?陆某猜想殿下在朝中深交的不止吴侍郎一人吧?应该还有其他三品以上的大臣才对。”
罗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好像被看穿了心事一般,他差点忘了陆河的聪明非常人可比,忍不住咳两声,道:“本王与朝中重臣也有一些浅交,但往来甚少,今夜见夜已深,不知不觉的烦扰先生许久,还请先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