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宵到现在,明轩接手宴宾楼也有两个多月了,他虽然不爱做生意,但是很会拉拢人心,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和宴宾楼的员工已是称兄道弟了。马少爷精明能干,日本人若想抓他恐怕得出二十分的力。所以明轩一直怀疑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出卖了他。可是现在马家除了算盘还活着,其它人都死了。算盘是个忠心的人,明轩一直想从他口中得到消息,若是直接询问怕是会让算盘更有戒备,虽说时常和算盘聊天,但对马家之事决口不提。明轩知道算盘家境困难,又时常接济他,算盘感激不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算盘发现这个少爷人品端正,待人真诚,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清时节时,明轩还特意放了算盘一天假,准他去马家坟冢祭拜。算盘更是心存感激。
已是四月底的天气,气温渐渐高升。午饭后,宴宾楼没什么客人,明轩端来一盘煮花生,打来半斤酒,叫上算盘和严新书来喝酒闲聊。算盘说不喝,喝醉了,算错了账还得赔。
严新书道:“总共才半斤,哪里就醉了。反正他请客,又不花你的钱。”
算盘呵呵呵地笑道:“也是哦。”
几人谈笑风生,碰杯喝酒,倒是快乐得很。明轩望着杯中酒也差不多了,花生也剥了两盘。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说起马家的事。算盘忍不住掉泪,他对明轩说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当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清楚地知道所有人都活不了了。他和邻居一起埋葬了马家几十口人,听说日本人杀了马少爷后将其抛在了下游的一处丛林里,他去下游的丛林找了三天,硬是一个人将马少爷的尸体扛到了马家坟冢,将其埋葬。
“你确定所有人都死了吗?”
算盘想了想道:“哦,想起来了。我亲手埋葬的尸体里面并没有看到宋铁。他是马少爷的助手,难道他还活着吗?”
明轩继续道:“若是能活着最好了,这样,你也多一个伴。宋铁是哪里人?”
“好像是南溪下河村人。”
明轩向严新书使了个眼神,严新书顿时明白。他又安慰算盘道:“不管宋铁是否活着,你都要想得开些,无论怎样,你现在在南溪不是孤身一人了,这宴宾楼就是你的家,咱们就是兄弟,别太拘谨。”算盘听后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几人渴完酒,算盘忙着去算账。明轩低声对严新书说道:“我看这两天他们有些松懈,趁这个时候,你安排一名兄弟去下河村打听一下。”
严新书道:“估计是看我们没什么动静,不像原先那样警惕。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两日,严新书回明轩道:“宋铁死了。我们的人假装是马家的仆人去投靠宋铁,他老婆说,就在马家出事后不久,宋铁就失踪了,隔了好些天,才在一山坡上找到他,不过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明轩一点也不惊讶,“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实话,这是日本人常用的手段。”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找出点眉目了,没想到线索又断了。”
“还有刘章在。曾科长安排的情报人员一直没来,大家肯定都是重任在身,无法抽身。刘章那边还是我们自己动手吧。”
“我看吴队长一身正气,不如叫他帮我们胜算更大。”
“我们都知道收敛锋芒,我又怎么会让吴队长去当出头鸟。”
“哦,好像是这么个理。”严新书想了想说道。
严新书见明轩好像要出门去,你追上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咱们刘大局长最近都爱去哪里玩?”
“别别别,像这种跑腿的事情怎么能让少爷去呢,让我去让我去。”
“你是一天不跟人,脚痒是吧?”
“是呀,都一个多月没事做了,可把它给憋坏了。”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可是还没到中午他又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明轩见了这人一脸疑惑,“这位朋友是……”
那人一本正经开口说道:“在下娄自语,特意前来投靠顾少爷,还请顾少爷高抬贵手,收留我几日。”
一旁的严新书见他文绉绉的样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一拳捶过去,“老子真受不了你这样!”娄自语自己也破口笑了,“我也受不了自己假装这种落魄的文人。”末了,挺直腰板和明轩握手道:“情报科娄自语,和新书是老搭档。顾兄,幸会!”
“我正想着你们怎么还没到,没想到今天就来了。”明轩看着娄自语精明能干,脑袋机灵,是个办事得力的人。
“武汉的事一直甩不开手,前几日处理干净了就赶紧回重庆了。”
“快坐下说。”明轩替娄自语到了一杯茶。
娄自语说道:“没什么可说的。曾科长说了,让我们跟着你做!”
难得又遇到一位耿直的兄弟,明轩心中甚是高兴。
“曾科长说救国会那边安排了一个人,你空了去对接一下吧。”娄自语又说道。
明轩点点头说好,又道:“南溪情况复杂,有我们,有日本人特务,有汉奸,还有我们不为人知的手段。”
“哦,对了。半个月前中统也来了人。”娄自语说道。
明轩和严新书面面相觑,明轩说道:“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敌人身上,中统潜入的消息还没听说。”
严新书叹气道:“这下可热闹了,他们岳科长和咱们曾科长不和。”
虽然只与曾科长有一面之缘,但是明轩认为曾科长是一个面相和蔼,圆滑有度的人,二位科长究竟有什么瓜葛呢?他谦虚道:“我刚到南溪不久,对军统诸事都不太了解,二位能否告知一二?”
娄自语说道:“我很少跟在曾科长身边,对此事也不太了解。两人似乎为了前几年剿共的事意见不一,曾科长反对剿共,在这一细节上难免与岳科长有摩擦,但是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
明轩想了想问道:“听说蒋委员长最欣赏忠心耿耿的人,曾科长如此直面地表达看法,怕是对他不太有利。”
“针对剿共一事,本就有两种声音,所以对曾科长也不算有太多影响。虽然后来意见都达成一致,但咱们曾科长私下从不曾参于。我们跟随曾科长只杀日本人,只杀汉奸走狗,那些起内哄的事我们还真没干过。”娄自语说道。
明轩道:“曾科长倒是有自己的立场。曾科长才智出众,想来戴老板也是极力护着。”
“正因为这样,中统那边更是眼红,但凡有点功劳,总是和咱们抢。”
“我与中统那边不熟,曾科长与岳科长那些事咱们暂且不提。中统那边,就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事。”明轩道。
“听说还有共党是吗?”娄自语问道。
“现在两党合作,共产党那边对我们并无威胁。”明轩说道。
“的确如此,说不定还能合作一把。”娄自语露出笑脸。
“好了好了,人也认识了。咱们先吃午饭去,顾少爷请客。”
“又是我请客,凭什么?”
“凭你是少爷啊,你有钱啊。”严新书毫不客气。
“我告诉你,这得走公账。”明轩道。
“你这也太抠了吧。”严新书吼道。
娄自语在一旁笑,严新书对他道:“一会吃了午饭我带你逛巷子去。”
“不会吧,我才来就有巷子逛。”
“便宜你了兄弟,我可是等了好长时间才得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