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凝眸看着场中,却仍不免有些思绪混乱,到最后终是忍不住问道:“少爷,这些人究竟有何纠葛?”
乍一听闻离歌如此问道,沈醉先是一愣,尔后愉悦笑开,折扇一收,指着那尔雪道:
“阿离,那女子名为尔雪,乃尔氏现任家主尔雅的妹妹。至于尔雅,我此前亦曾提及,为燕云四公子之一。尔雅对这唯一的妹妹很是疼爱,却不想尔雪却同子苏走到了一起。深谙现今局势的尔雅自不会同意,同样的,子氏当家人对这结果亦震怒不已。为保全全族人,尔雅将尔雪自尔氏族谱中除名,子苏亦是。不过这两人是如何入得逍遥阁,便无人知晓了。毕竟,自两人各自被家族驱逐后,江湖便再无他们的消息。比之众人好奇何以无殊会纳他二人入逍遥阁,我倒是更想知道尔雪怎的就看上那瘦弱的子苏了?”
沈醉似乎很是好奇,说至后来便托着下巴看向子苏,将其上下打量。立于沈醉身后的木头见此,止不住低笑摇头。场中的尔雪同另一人并未僵持太久,天机已率先开口:“今日乃我铸剑山庄开门迎客之日,望诸位能卖老夫一个面子,让今日能继续下去。”
天机不愧是铸剑山庄庄主,此番话一出,场中尔氏的少年便羞愧收剑,回到了尔氏所在的席位,而原本怒意汹涌的子氏亦收敛了不少。如此,天机一抬手,继续道:“绮罗现今尚在铸剑池中,望诸位今日稍作休息,明日,我庄会将近日安排公诸于众。来人,送诸位贵客前去厢房。逍遥阁两位来使,烦请随老夫走一趟。”
天机话音落去,其身后的侍从便自两侧散开,引着在座之人向后院走去。沈醉大方起身,随着众人一道离开。途中,颜歌对沈醉道:“没想到沈公子身边竟有逍遥阁之人,当真让颜歌见识了。”
沈醉起开折扇,笑道:“逍遥阁不过是不参与江湖之事,除却这层神秘,倒不见得有什么神奇之处。”说罢,沈醉牵起离歌,快步向前走了去。走在颜歌身旁的云阳见此,不由调笑道:
“颜坊主今日的魅力似不像从前了?”
颜歌摇头,回之一笑,道:“世子说笑了。今次逍遥阁竟会前来铸剑山庄,想必天机庄主花了不少心思。而今看来,铸剑山庄似更有留下那两人之势。无殊虽未亲自前来,可那尔雪也绝非容易对付之人。若让逍遥阁参与进来,世子,你还有多少把握能赢得那绮罗?”
“尔氏已有苍阳,铸剑山庄此番定不会让尔雪得到绮罗。邀请逍遥阁,怕是天机想让无殊成为这绮罗之主,然他不曾想到的却是无殊并未现身。让那二人留下,约莫也是想通过他二人来寻得无殊踪迹。后面几日,定会有变动。”说至后面,云阳微微摇头,眉峰也轻微拢起。
沈醉一行被安排在西苑,抵达时离歌突然顿住,奇道:“那四公子之一的天离可是铸剑山庄之人?”
沈醉兴致缺缺,早早回了房间,便由木头解释道:“非也。天离只是名,无人知晓这公子天离姓氏为何。当年亦有人提出此疑问,尔后铸剑山庄同天离皆出面解释。四公子之中,云世子和尔氏家主为众人熟知,而这位公子和逍遥阁阁主便颇为神秘,来历背景皆是不知,加之于江湖鲜有露面,故众人更多的谈论前两位。此番铸剑山庄刻意请来逍遥阁,怕是用意颇深,后面定有变故。趁现在尚且安生,阿离还是同少爷一般多多休息。”木头说完便去了沈醉的隔壁。
然而,让离歌不曾想到的是,木头口中的变故来的是如此之快。
晚膳时分,离歌端着备好的膳食走出了铸剑山庄的厨房。甫一走过转角,便迎面走来了两名青年男子。看其衣饰,当是此前坐在青阳派旁边的一门派。既不相识,离歌自是没有停下的打算,但这两人却一左一右挡在了她身前。离歌抬眸,不明所以。
“那叫什么涯夜是既是逍遥阁司祭,那你们一行可否也是逍遥阁中人?”
离歌眸光微闪,侧身打算换另一个方向回去。
“死女人!爷问你话呢,不回答便想走了?”其中一人纵身跃至离歌身前,一掌袭向离歌胸口。身后那人当即笑道:“哥,便是这女人生得不错,你也不该在这时候欺负人家啊!”
前面之人闻言一同笑了起来,在离歌听来只觉刺耳。离歌脚步微顿,随后单手托盘向上一抛,脚下流云步起,瞬影般移动到前面。几步后停下,双手接住落下的托盘后方才继续向前,而身后两人却如石化般僵在了原地。
离歌离去后,厨房后方走出两人,其中一人道:“她不过是用了轻功步法,何以那两人会僵在原地?”
“这些武学之事,岂是颜歌所能置喙?这件事上,只怕颜歌无法相助世子了。”
这些话,离歌自是听不见。待她回了西苑,天幕已隐隐有些暗色。
“少爷,该用晚膳了。”离歌在外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屋内传来回音。便在她有所怀疑之时,隔壁屋子的门适时打开,木头拧眉问道:“一直没声音?”不待离歌回答,木头已上前敲门,出乎意料地仍是没有回音。
木头登时黑沉了脸,离歌探手试了饭菜的温度,方觉已是凉了下来,而天色亦越来越暗。离歌索性放下托盘,一把推开门,同木头一道阔步走了进去。然,两人尚未接近床榻,背后已有数支箭袭来。离歌狠力推开木头,高声道:“去照看少爷!”
离歌衣袖翻舞拂落数支,回身之际一个劈腿侧踢将最后一支踢落。见屋外暂时消停,离歌即刻赶到床榻边,却见木头脸色黑到极点。
“我竟如此糊涂!”
“发生了何事?”离歌问道,又上前一步去寻沈醉。后者安静平躺在榻上,宛若沉睡。可见木头如此神情,离歌自知不会这般简单,不由伸手准备探其脉息。
“不可!”
木头猛地拉回离歌,继而解释道:“少爷他是被人下了毒,此毒极为狠辣,若贸然触碰必遭其害。”
然而离歌闻言却是轻轻挣开了木头,上前试了沈醉的体温,顿觉冰凉噬骨。离歌蹙眉,于榻沿坐下,将沈醉扶到自己怀中,一手覆其双目,一手捏其右腕,轻言:“把石头找来,我一人尚不能完全制住此毒。要快,否则便是解了毒,少爷这双目怕是也护不住了。”
木头此时也顾不上怀疑离歌何以会知晓解毒之法,忙奔了出去。奈何,木头前脚刚迈出门槛,侧面便有一刀对准了他极速挥下。木头怒极,只恨自己没有石头那般武艺来制敌。眼见那刀就要落在木头脖颈,石头不知从何处窜出,紧靠着木头单手扬刀,止住黑衣人手中刀的落势。
见石头赶来,木头本是欣喜,却一抬眸就看见自几处房檐上跃下的黑衣人。石头暂时逼退攻击木头的那人,一手推开木头道:“让离歌带少爷走。”
“可、可少爷他……”
“快走!”石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十数名黑衣人,手中刀略一翻转即迎了上去。木头咬牙,心知石头所说方为上策,不管来者是受何人命令,沈醉此时都必须走,而他还得留下同铸剑山庄周旋,故只得让离歌带走沈醉。木头短暂犹疑便回身折返。屋内的离歌在听见打斗声时便渐渐沉下了脸,本欲出去相助却又无法放下沈醉。
“快!即刻带少爷离开此地!莫要让任何人看见,便是铸剑山庄的人也不可!”
离歌拧眉,听闻院内的打斗声愈发激烈,无法,一咬牙扶起沈醉朝外走去。院内的黑衣人一见沈醉出现,便纷纷放弃与石头的纠缠转而朝离歌攻来。石头提刀跃起,手腕翻转带起一阵激烈狂风,卷起碎石草屑。离歌一时无法睁眼,脚下亦不由停住,困难朝石头看去,只觉半空中的石头乌发四散,周身似凝聚起一股不明的气息。离歌不得停留,待稳住步伐后便忙扶着沈醉朝一边后门走去。
待离歌走远几步,黑衣人也从石头这凌厉的气息中适应,正待追上去石头却突然扬刀,猛一挥落,当即在离歌和黑衣人之间划出一道鸿沟。离歌为背后鼓动的风而微微诧异,而在她跨离西苑时,背后又传来另一道陌生却不输于石头的杀气及众多踏步声。离歌不敢停歇,可夜色中这后院的路是朦胧一片,她只得缓下速度。不知走到何处时她脚下一滞,也不知是被何物所绊,连带着沈醉齐齐朝前摔去。为免沈醉摔伤,离歌抱着他一换方向,让其趴在了自己身上。
紧随其后,离歌听见轻微的咔嚓声。落地的瞬间,石板移动,两人顿时由摔变成了坠落。原先尚有几分朦胧月光,此时,却当真成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