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打赌,他甚至不知道,当她面对死亡的时候,凝望苍穹竟然会那么凄凉,一声一声声霰雪鸟的悲鸣,斜斜的掠天而去,她甚至还看到他的面容浮现在苍蓝色的天空之上。柔柔的暖暖的,像那夏日午后的向日葵。
当一身湛蓝色华服的壮硕男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颜洛梨还在失神,白玉般的手依旧握着同样是白色的瓷勺,机械地重复着搅拌的动作。
来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但整个人却给人感觉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成大器者,有领导者的风范。只是在看那双锐眼,里面却透着令人失望的讯息,满满的傻气。一看就知道此人早已经非彼人,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少了一种名为精魄的东西。
男人看颜洛梨心不在焉的模样,拿不准她心里头的想法,便不敢贸然地靠到颜洛梨的身边,只是工工整整地站在颜洛梨一米外的距离,一双手毫无精神地垂在大腿两侧,傻傻地看着颜洛梨,委屈的语气喊了声:“姐姐。”
失神的颜洛梨在那一声喊中,回过神来。停下手中的动作,颜洛梨抬眼望去,眼前看见的是一张清朗霸气的脸庞,阳光在春日里同样明媚,从侧边的窗口透了进来,落到他的脸上,一片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颜洛梨心神一晃,竟然就分不清是真还是梦了。
“姐姐——”见颜洛梨分明又心绪分散,男人开口又唤了声,只是这次的语气故意拖到很长。他这是要引起颜洛梨的注意。说他傻子,他其实没那么傻,因为刚刚颜洛梨抬头看他的眼神,他没发现半分的谴责,当然也没看到厌恶。这样的发现不是多伟大,但是已经足够让他说话声音拖那么长的尾音了。
颜洛梨绝美的脸被这喊魂般的声音震得直接面瘫,嘴巴动了动,竟不知该说什么好。颜洛梨啊颜洛梨,你果然是在做梦。眼前的人又怎么会是他?一样的脸却不代表同一个人。
看清现实,颜洛梨好看的唇角随即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如水淡淡的,怎么的都到达不了眼底。颜洛梨不知当她出现这样的神色时,男人的眼神也跟着暗哑了几分。她不知道这十天以来,他每天都在数着她的笑,可是她连笑的时候,都好寂寞。这里的人都说她的笑容,又漂亮又落拓。就像节庆时的烟火,徒有美丽却没有生命。
“姐姐,仙女姐姐——”完全不给颜洛梨神游的机会,男人再接再唤。只是这回的音量明显大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挪到了颜洛梨的身旁。这话他几乎就是附在颜洛梨的耳边说的。
不习惯耳边传来男性的灼热的气息,颜洛梨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身体,拉开些微距离才开口道:“易……,易、未息,以后不准这样突然吓我,否则姐姐要生气了。”颜洛梨努力了几遍,还是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很梗咽。后面的话则成了她掩饰幌子。
颜洛梨说完,转首看向另一边,不愿自己此时的神色暴露在他的面前。
易未息,易未息,这名字在她的心里已经默念了几千几万,甚至更多遍,多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少。所以十天前,他问她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未息,易未息,你的名字。一句话寥寥数字,看似简单,等她说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记忆的花瓣随着时光和空间流逝到下一个时机的春天,漫天的花瓣失去了原由的鲜艳色彩。看到的却上一道道悲伤的纹路,带着沧桑岁月留下的印记。说是苦痛的投影,记录是那上辈子的心酸历程。从前世带到今世的记忆,一点点的思念,似水流年。往事如烟,那些曾经的记忆在大脑里复制粘贴删除再复制粘贴再删除,如此日日夜夜地重复着,她的世界角角落落都是关于他……两世为人,终究还是没能忘得掉。
感受到颜洛梨内心的颤动,颜洛梨后面的两句话说的语气既急且恼,易未息顿时嘟着嘴,神色委屈地看着颜洛梨的后背,小心翼翼地问:“哦,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小易了?姐姐以前不会叫小易的全名的。姐姐,小易是不是做错事了?是的话,小易以后一定会乖的,姐姐不要讨厌小易好不好?姐姐……”声音本来就不大,说到最后更是低得只剩下哽噎了。只是傻傻地望着颜洛梨的背影,看着她微微可见的侧脸轮廓优美,在金色的阳光下,白玉般的皮肤晶莹剔透。
易未息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自己从见到她的那一眼起,心里就再也不愿意她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她就像是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在他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一只关怀的小手。从此成了他生命里最亮的光芒。以前的事他不记得了,连他自己曾经是谁都忘了。遇到她之前,人人都叫他傻子,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名字。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人的名字,而他也知道自己是谁了。
易未息,她告诉他的。她说:未息,易未息,这是你的名字。尽管自己对这个名字没多大的感觉,唯一的感觉就是陌生。但是她说起这名字的时候,神情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自然,几乎就是本能般的脱口而出。仿佛那名字在她的心理存在了几百几千年一样,刻骨铭心。
所以他欣然地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名字,只因为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很重要,他希望有了这个名字,以后他会是她很重要的人。可以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让她不再觉得寂寞就好了。要知道她笑一次,他可以高兴好几天。
“你!”颜洛梨看不得一个七尺男儿,委屈的跟个小媳妇似的的模样,哪怕对方是情况比较特殊的男人。转过头准备训斥他几句,瞧见他咬着下唇,一副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颜洛梨原本可以冷硬起来的心,不知不觉地软了几分。
颜洛梨啊颜洛梨,不捡都捡回来了,看不惯也不该是现在,十天前你就已经知道他跟常人不一样的不是?十天都能忍了,难道还差这一会儿吗?跟个小孩子计较,你颜洛梨一个正常人又跟这傻子有什么区别?或许她该差人去查查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