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透了,颜洛梨便不烦不恼了。神色放松,扬起清清浅浅的微笑,语气略带无奈道:“小易,姐姐没生气也没讨厌你,姐姐只是,只是心里有些烦闷。”
看到颜洛梨的笑容,易未息拧成一块的脸,顿时笑逐颜开。幽深的锐眼,弯成两道,眼角清晰可见些微岁月的痕迹。放在那张俊朗的脸上,倒是平添了不少男人的成熟魅力。
“你这傻子!”颜洛梨嗔了一句。她的这一声傻子却非别人口中的傻子,她不是说他傻,而是说他的情绪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而这全是因为她。
“过来,坐下。”颜洛梨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对他说。
“是的,姐姐。”易未息高兴地应了一声,颜洛梨便感觉到脸上拂过一阵气流,下一刻身边的位置上便端端正正地做着易未息。
颜洛梨有些傻眼,没看到他是如何做到的。要说武功,她的修为绝对不弱。可是刚刚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气流的波动,而是在对方完成了所有的动作以后才有所察觉。这下她还真不能不认真思考他以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想必也是个绝顶的高手,只是因为失忆或者说发生什么意外,而把自己以前会的东西都忘记了。但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却还是可以轻松地使出来。而他自己却对这些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
“早上吃东西了吗?”颜洛梨把关于他身份的猜测丢到一边,习惯性地把脑袋的重量撑在纤细的手掌上,斜睨着易未息问。完了补上一句,“没吃的话,帮我把桌上的东西都吃了吧。”
颜洛梨的声音极甜极清,听着说不出的舒适。而她本人坐在那儿儿,更是静若新月,雅若梨花。
“嗯,谢谢姐姐。”易未息重重地点了点头,便拿起桌上的玉箸,夹了个水晶饺往嘴里塞去。那桌上摆着的精美点心,早就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此时恨不得扑上去放开肚皮好好扫它个清光。“姐姐,好、好吃。”他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颜洛梨看着他那狼狈的食相,突然觉得心里很是舒爽。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用餐,不知道原来看一个人吃饭,感觉是这样的。现在想来才明白为什么楚离每次都要看着她吃好了,才愿意照顾自己的五脏六腑。
“好吃就多吃点吧,别急,没人跟你抢,全部都是你的。”颜洛梨语气有些带笑地安慰他道。她知道他胃口很大,一般人的饭量只能填饱他三分之一的肚子。
“嗯。”易未息闻言,从食物堆里抬起头傻气地对着颜洛梨笑了笑,接着又把视线放回桌上的食物上。
听风阁的阁楼,八扇窗户敞开,每个窗棂上都挂着一个玉做的单管风铃,风吹来,八个风铃吹得摇晃不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窗外,参天的大树,早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叶片,把一半的听风阁遮挡在它的树身下,随风摇娑的树影,恍惚了阁楼里那一青一蓝的两道人影。
四月还在树梢上逗留,风儿张扬双手,弹拨一坡青葱。滑落的音符催醒满目黄花,滢滢烟润的梦。一路氤氲紧跟着四月的风,春花里蜂蝶相随萌动的气息,虫子在泥土里缓缓蠕动,风中黄鹂的叫声一闪一闪。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又过了十天,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颜洛梨一身不薄不厚的鹅黄色衣衫长裙,衣裳的外边套了件极为轻薄的白色纱衣,鹅黄的暖色让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白色的纱衣却把她整个人衬托的飘渺轻灵。如丝绸般的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鹅黄色的丝带轻轻挽住,露出她梨花般绝美的脸蛋。白皙小巧的耳朵上垂着流苏耳坠,她身体晃动时,流苏就跟住摇摇曳曳的。说不出的好看。
此时的颜洛梨站在书房的书案旁,手里拿着一根墨黑的碳棒,俯首认真地在纯白的宣纸上摆弄着。
她的身后是一个扇形的窗,尺度开得很大,就像一个大型的相框。窗叶用奇巧的方式往上撑开着,把外面的景致映了进来。
外面是一个小型的花园,里面种植着许多花儿,有名贵的有普通的花卉,名贵的如芍药牡丹,普通的杜鹃月季,四月是花儿怒放的季节,真真应了一句:满园春色关不住。
而那些怒放的花儿中,开得最为娇美最为惹人注目的当属蔷薇。一排排生长在竹架上的蔷薇,长得极为旺盛,繁茂的枝叶把里边的支架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无数的花骨朵长满其中,其中很多都已经绽放了花苞。一串串,一束束,一片片。又应了那一句:蔷薇枝头春意闹。
放眼望去,花架上,红艳艳的花儿在枝头怒放,颜色是那么浓,那么纯,没有一点杂色,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一阵风吹来,花瓣摇了几下,那样子多迷人,真像一位穿红衣裳的绝色女子舞动着优美的舞姿。圆形的窗框,把这一切裱进书房,俨然是一副天然而成的花鸟画。
然而颜洛梨手上勾勒的墨画却完全跟窗外的南辕北辙。准确说那不是一幅泼墨画,而且一幅现代的素描。
画中是一条宽广的大街,两边的高楼大厦。街角的尽头,两边大楼的交界处,几道风形的线条从一个终点往外延伸开来。那彷如天国的尽头,一张无限放大的清丽容颜映在哪儿,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秀绝俗。
街上站着一男一女,都只能看到背影,不知真实容颜。男的身材很壮硕,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仰着头专注着天上的女子。笔直的长腿迈开大步,俨然是前进的样子。那绝尘而去的背影,翻起了半截风衣的尾摆,显得冷硬孤傲。
男子的身后站着一抹纤弱的身影,目送着男子绝情而去的背影。谁能想象男人如此清悠的步态,却承载着女子一生的疼痛。女子右手无力地低垂在右腿的侧边,左手侧握成爪状,按在自己的胸口处。雪白的长衫外套裹不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墨黑的长发随风纷飞,万千的哀愁,肆无忌惮地张扬着。
整幅画均是冷色调,看起来阴霾暗沉,画面灰暗得像一种疾病,难以治愈般的痛苦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