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神吗？
亚玄实在无法理解阑尾这个问题的用意。
若是在神奥的主大陆，提问一个正处在叛逆期的青少年，他或许会回答，能切裂空间的帕路奇亚是古人在交通落后的年代提出的美好构想，极易引发时间悖论的帝牙卢卡更是无稽之谈，神奥的时空创世传说只不过是神话故事。
人类的寿命在历史的时间轴上实在不值一提。不过几百年，曾经发生过的大事件就成了无根之萍，众人见证的重要时刻也会被后人以“群体性幻觉”质疑。
亚玄在年轻时旅行过神奥大陆，也曾是那些自我中心的年轻人的一份子。回想起年轻时的某些认知，现在再看实在不忍直视。什么三湖神的传说是当地旅游局撰写的故事，噩梦神达克莱伊是扭曲的黑暗童话形象，尔尔。
然而当踏足钢铁岛，被尼斯提鲁认可，成为“波导传承者”后，亚玄对“神”的存在便再无疑问。
在钢铁岛和满月岛，“神”不是虚构的符号图腾，而是切实能接触到的、有情感意识的超凡存在。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看待‘神’的么……”
亚玄听着阑尾有气无力的声音，忍不住出声道：“我倒想听听你的新奇理解。”
在阑尾问出这个“重要问题”前，他有提到一句“有老朋友来了”。虽然不知道阑尾的老朋友是何方神圣，但从语气判断，绝不是塞切克或者银河队的同伴，那么，排除这些答案之后，最有可能的便是斯垂戈的救援队。
既然如此，亚玄便更要试图拖住阑尾的注意力，尽力配合结界外的同伴。
阑尾无视了亚玄这般心理活动，很是认真地回答道：
“所谓‘神’…就是能做到超越人类认知的事情的存在…对吧…”
长生不死、掌控波导、未卜先知……亚玄勾画着自己心目中斯垂戈守护神尼斯提鲁的形象，由心认同了阑尾的这个描述。
“我能创造出这样一个空间…你无法理解…别人也无法理解…我是‘神’吗？”
亚玄一怔，下意识想否认，但却忽然发觉，在阑尾现身解释前，自己确实认为这个空间与“神器之力”大概率相关。
他的知识水平无法解释这个空间的存在，甚至无法找到相近的可能解释。
“所以说…在我将原理告诉你之后…你明白了世上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从而不再认为这个空间属于‘神’的领域……
“假设…存在一个平行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宝可梦的存在…有一天…一只喷火龙穿越了过去…那个世界的人们会将其视若神明吗？”
亚玄听出了阑尾的深层意思，摇了摇头，答道：“不会。如果那个世界的人类社会科技，和现在的水平相近，那么喷火龙的破坏力不足以使人类崇拜它，只会被当成一种神秘的新物种，送上解剖台和实验室，试图以科学的方式将其纳入现有的科学体系。”
“不错的回答…那么下一个问题…如果这只喷火龙穿越过去的世界不是现代…而是亘古时代…人类这种生物刚刚进化到能被称为‘人’的时候呢？”
“可能会被当成‘火神’供奉起来。”亚玄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想起了现实中，所有的神话故事都发生在“古代”，忽然感到战栗起来。
“那么…再接着问下去……
“当喷火龙在那个世界作为‘火神’被传颂到现代后…人类还会认为它是‘神’吗？”
亚玄以沉默作为回应，他终于明白了阑尾潜藏在理性和慵懒后的疯狂。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为了推翻‘神’的根基，抹除‘神’的概念，他想要做的，就是自己接近‘神’，乃至于成为‘神’！
这个“数据空间”，便是他的实验室。在完美解析人类和宝可梦的肉体之后，他还想更进一步，模拟甚至创造灵魂！
到那种境地，作为创造者的他，和‘神’还有什么区别呢？
“呀嘞呀嘞…你把我想象得太夸张了啦…”
出乎亚玄意料，阑尾居然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推论。
“我只是觉得…你们心目中的‘神’是‘伪神’…那么…当人类接近真正‘神’的权柄时…祂才会真正现身…对吧？
“我对成为‘神’不感兴趣…只是很想知道真正的‘神’到底是什么…祂又能做什么……”
尼斯提鲁、尼塞切特在他的心中都不够格啊……亚玄苦笑一声，又一次感觉自己青春不再，同年轻一辈有了深深的代沟。
等等，既然是为了这个看上去很是唯心的目的，阑尾为什么会加入‘银河队’这种看上去就很不着调的组织？难道说……
“啊…就是你想的那样…老大的目的同样是‘创造新世界’…而且看上去比我要更加实际一些…所以我才为他效力……
“我想亲眼看看，他口中那‘没有心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
“哥哥，我们要攻击吗？”
“弟弟，不要出声。老大没有下令，我们不能擅自行动。”
沙滩旁的岩地高草中，两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沙滩上的三个帐篷。从守一御二兄弟的视线望去，几只野生宝可梦停在老大阑尾创造的结界之外，似乎在犹疑着什么。
“在训练家化梦图鉴中留下的信标…信号来源是……这只耿鬼。”
阑尾看着屏幕中实时传输的画面，瞳孔微缩，对这个结论感到有些讶异。
“嗯…在前往水脉市的船上确实遇到了化梦…耿鬼的气体身躯中可以储存实物…原来如此…训练家化梦等同于这只耿鬼么…
“这就是所谓‘古神’的力量么……”
化梦警惕地立在利昂身旁，四处张望着，为波导感知状态的利昂护法。
“我感觉这里面的状态很奇怪啵。”小细胞率先用超能力粗略扫过整个沙滩，感觉三个帐篷之间的空间有一种怪异的粘稠感，与外界似乎有一层明显的不连续断层。
说话间，利昂的湛蓝波导光辉也随之弱化，看上去情绪很是低落：“不行，波导没能给我提供任何信息。相反，直觉告诉我师傅就在这附近……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叉字蝠扇动翅膀，飞到高空中，看到沙滩上的三个帐篷构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要不……我们去帐篷里搜索一下？”
“这太危险啦！”蘑蘑菇立即提出反对，“按照这位小朋友的说法，两个比我们强得多的家伙就在这里失去踪迹，这些帐篷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利昂紧握拳头，波导的颜色因焦急而透着浓重的黄，“耿鬼，你快点做决定啊！”
喂喂……你还真是毫不迟疑地拥护着我的领导地位啊。化梦面露难色，正想询问尼亚坡里的意见，洛托姆的‘十万伏特’已经蓄力完成，电弧直指最近的一个帐篷。
“既然是敌人，那就攻过去吧洛托！”
这倒也不失一个办法。时间紧迫，化梦明白不能再优柔寡断，便默许洛托姆进行攻击，看到金黄色电光刺过去，竟是如同击在一块铁块上，刹那间就点亮了整个帐篷。
化梦不由皱起眉头，那帐篷的材质怎么看都不是优良导体，即便是在雨中，也不至于会传导得如此迅速吧？
凭视觉判断，电流扩散的速度甚至不超过一个毫秒，这是不合常理的现象。
然而‘十万伏特’过后，那帐篷却是毫发无损。没有后续补充的电流通过地表四散逸去，沙滩再次恢复了平静。
“真是奇怪……”
化梦嘟囔一句，将视线从帐篷上移开，忽然看到三个帐篷正中位置的伞下，突然出现了一人一路卡利欧。
而在他们身旁，利欧路利昂正激动地朝他们跑去。
“危险，利昂！那是陷阱！”
化梦气息一滞，拔腿就朝利昂冲去。开玩笑，要是未来的‘金属膜’神器持有者在这里遭遇不测，尼斯提鲁承诺的那些报酬就全泡汤了。
当化梦的意识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时，他的身体已经穿过了等边三角形的边界。
沙滩上，从未挪动身子的利昂，同‘旅行者’探险队的其他几位队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化梦忽然大喊着冲了进去，继而凭空消失。
密集的雨点坠在沙滩上，正演奏着低沉而绵长的镇魂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