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穿跟之前不同颜色宫装的婢女前来引座,苏流月一行人坐在台子西侧,她看了看,虽不是圣上下首的位置,却也算是离圣上较近的位次了。
这个距离,女孩儿是能看清圣颜的。
圣上长着一对浓眉,模样清秀,但终究是天颜,她不敢多看。
而台子东侧便坐了各府上的男眷。
平日里大家闺秀们都鲜少出府,见也是见不到的,如今却是只隔一个台子便能看到。
男眷们好逑之心溢于形态,更有人踮着脚尖,向这边望。
女孩子们大多各自交谈,装作没见着这一幕,又何尝不是为了掩盖那份羞怯?
随着内侍呼传,轻快的乐曲响起,这音乐却不似之前那样空灵,响彻云霄,便只是助兴的歌舞了。
满场气氛欢悦,圣上领着嫔妃们让众人随意些。
众人恩谢。
苏流月再往后下方一瞧,因着场中的人来人往,地还是泛着一圈一圈涟漪,那皇城的人山人海却是消失了。
女孩儿舒了一口气,之前那感觉便像是会被许多人盯着看一般,实属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儿,许多双肩披着绸带的姑娘从南面穿行而来,到了台子下方之后,又自动分成两列,疾走碎步,上了台子。
歌舞开始了。
苏流月刚坐下,想休憩一会儿,却有人上前来寒暄:“苏五小姐,别来无恙?”
女孩儿转头一看,笑盈盈地起身来回礼,“原来是林小姐和崔小姐。两位好啊。”
她福了福身。
林小姐轻哼一声,却是被一旁的崔小姐扯了扯衣袖,方快速地抱了抱拳。
算是回过礼了。
“歌舞尽时便要抽签,也不知梦如能不能抽到,若是抽到了,便是要演绎那一出‘炭笔描石’的,梦如斟酌再三,还是要过来向苏五小姐道声谢。”
说完,崔小姐又是端端地福了身。
坐在苏流月附近的小姐们都往这边瞧了瞧,毕竟林苏两家可是对头,这林小姐来寻苏家的小姐,别是有什么“趣事”吧。
“炭笔描石?”苏流月的面容变得有些严肃,她沉吟一番,想着还是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在林府之时,流月记得,除非演绎之人同意,否则任何人擅自用了别人的点子,可是算盗用。”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林小姐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语气很是不好,“崔妹妹向你讨教炭笔描石,你非说要十六颗鲛人泪化成的珠子和九转还魂丹才可,如今你收了东西,却又来反悔吗?”
周围听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两样东西,可都是有市无价的啊。
坐在附近的都是文官一类,那一日并没有去林府赴约,也都不曾见过炭笔描石到底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但再稀罕,又怎么比得过那两样呢?
苏流月闻言,心里却是警醒起来,她扯了扯嘴角,眼睛直直盯着崔梦如,“崔小姐,那日你要送我的东西,我可是收了?”女孩儿轻笑,“我尚且记得你那婢女还责备我不知礼,竟不知好歹,退了你送的珍品呢?”
“哎呀,这……”崔梦如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林笛见了更是急躁起来,“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流月却是不动声色,她倒是想看看对方到底玩儿的什么把戏。
她顺着崔小姐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正看着自家的二姐姐,苏流忆。
没过几息时间,崔小姐像是扛不住林笛的质问,为难地说:“苏二小姐,明明那日你也在的,可是你家的妹妹又犯病了?”
仅凭这一句,场上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更是打起了精神。
知情的人要抹去事实,不知情的人却又喜欢妄加猜测。
“听闻苏府五小姐自小体弱,常年在外求医,竟然还没好吗?”
“可她到底得的什么病啊,听起来,怎的还能将发生过的事情记差了?”
苏流月偏头望向苏流忆,“二姐姐,那你来说说,你是几时来我院中,又是几时见证了我收了那礼的?”
苏流忆低垂着头,闻言缓缓起身,其娇弱的姿态,仿佛会被一阵风吹倒。
“崔小姐,你不要这么说五妹妹,妹妹她刚病愈却又失忆了,很可怜了,想来还不止失忆……”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苏二小姐虽然没有直说,但大家一想便知道了。
苏五小姐记性不好嘛!
崔小姐更是后怕似的拍了拍胸,“既如此,有人证得我清白便好,别的我也就不追究了,我等先告辞了。”
然后便是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
“砰!”地一声,不知什么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笛定睛一看,大呼一声,“鲛珠!”
她望向苏流忆的方向,眼神中满是疑惑。
众人也围了过来。
果然有一颗色泽浑然华美,外边套了一个红色络子的珠子,正掉在苏流忆脚下。
苏流月定心一想,觉得真是嘲讽。
正在此时,她却听到苏流忆开口了,“这是五妹妹送我的,我觉得稀罕好看,便随身带着了。”
“呵!表妹走罢!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林笛带着崔表小姐愤愤离去,事情已昭然若揭。
周围之人看了这一出好戏,也很是过瘾。
这苏五小姐鲜少露面,偏偏一露面,便是诓了林家表小姐如此贵重的礼物,最后反说忘却了。
相爷的清誉,只怕要给她全毁了。
苏二小姐却是一副害怕的模样,她急忙说,“五妹妹,莫不是你忘了将这颗珠子送予我的事情了?我……我无甚拿得出手的,便回赠了你一香囊,你可瞧瞧,正巧今日你戴着呢?”
苏流月这下完全明白了,敢情是准备多时,就等今日给她下套呢?
女孩儿气极反笑,“二姐姐,我竟不知哪里来的鲛珠送你,我没收便是没收。你们若是平白要将这些个东西推到我身上,便走公堂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拿了谁知道,总之我是不怕的。”其眸中笑意掩着冷意,直直射向苏流忆。
开玩笑,这种事情即便是三人成虎,她本人也断不能认的。
一旦认下,便不是八卦,而是坐实了。
撒泼争论也不是时候,这口气只能暂时忍了。
只是被人摆了一道,终归不好受。
因着重新分派了位置,年轻的未出阁的姑娘们坐在一处,年纪大些的,坐在一处。
此处闹剧,苏流月也不想去叨扰母亲,只不过已经有人将事情传到秦三娘耳中了。
而经此一事,她这名声却是更糟了,她不由感慨: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她这二姐姐也算是研究过人心了。这会儿估计所有人都更相信对方柔弱的样子。
苏流月心想:来日方长,走着瞧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