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相爷卧病在床,苏流风宫中有差务,这等皇家之人来了,便只好派苏流玉来陪。
妇人多理内府之事,这样的客人还需家中男子来迎。
苏流月目送大哥匆忙离开,撇撇嘴。
“苏五小姐,王爷想见您,可否移步睿王府?”枫实恭敬地说。
“既是睿王相邀,自然是却之不恭。何时去?”
枫实愣了愣,这苏府的兄弟姐妹可真不像一家人,性子全然不同。
这苏五小姐竟是如此爽快。
“小姐若无其他紧要之事,现在前往便是再好不过。睿王下了朝,见到小姐,必然欣喜。”
“好呀!只是我要带着碧琴,出门在外,也好便宜些。”
“是。还是苏五小姐想得周到。”这等小要求自然是不在话下。
枫实心里对苏流月还是有几分好感,王爷交待下来,今日务必将苏小姐带去见他,没曾想,这差事如此简单就完成了。
一般来说,神灯节后,即便是互相心仪,男子上府邀约,女子至少也要推脱几次,方才答应。
再加之,先前他接触过苏流风,那人可是个一根筋,不好相与。
因此,枫实来时,委实困扰了许久。
此时看来,原是杞人忧天了。
相府门口停了辆金漆华盖双骑马车,苏流月主仆二人相继坐了上去。
枫实带人骑马护在左右,他隔着帘子微微压低身子说:“碧琴姑娘,马车里的小箱笼里放了些小玩意,若是小姐倦了,可拿出来把玩把玩儿。还有食盒中,亦是放了些如意糕点铺的点心,王爷听说小姐喜欢,特意去买的。”
“是,碧琴知晓了。”小丫鬟一边回着,一边笑开了花,真没想到睿王竟对自家小姐如此上心。
苏流月却是越发谜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亦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睿王一事,有点逼真,但她却从未想过去接,怕那不是什么馅饼,而是陷阱。
她笑了笑,跟碧琴打趣说,第一次私下见睿王,心里有些紧张呢,不若先养养神了。
于是,便又开始打坐修禅。
何以解忧,唯有静修。
既是谜,便要去猜。既然要猜,便只好多去了解睿王这个人了。
这世上的事情,总归都有一个真相的。
女孩儿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万不可喜欢睿王。
是了,哥哥曾如此提醒过她。
由衔珠巷往南,会经过合乌巷的北边一片。
合乌巷是皇都一条奇特的街,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枫实勒马跟车中的人说:“苏五小姐,前边人群挡住了去路,属下前去瞧瞧。”
“劳烦枫郎将了。”碧琴见自家小姐不声响,便接话道。
枫实倒不怎么在意,让侍卫们护好相府五小姐,他便下马去看情况。
苏流月这才慢慢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清明。
碧琴简单说了下境况,女孩儿点点头,她双眼一转,施了功力去筛听人群中的言语。
“我这玉佩便是在你店中被骗的,你如何概不负责?”
“你这泼皮好不无理,我这店管的是买卖,又不管坑蒙拐骗。你自个儿识人不清,见识浅薄,也要怪到我身上来?”
“你,你说谁泼皮?”
“可不就是你吗?一个破玉佩,就想坑我几片金叶子,这可是皇都,由不得你鱼目混珠。”
“你……你才是泼皮!”
“瞧瞧,瞧瞧,就是因为你的事儿,引了这么些人来,都挡了人家车马了。”掌柜的眼尖,从缝隙里看到了那辆华贵的双骑马车。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不讲道理,我才与你们理论?”
“哎呦喂,你让大家伙评评理,到底谁不讲理了,这……”
苏流月蹙了蹙眉头,外边吵得她头大,以往但凡遇见这种事情,她都是绕着走的。
多少事情,当事人都未必通晓所有事实,他们这些路人,自然是最好不要参与的。
这一回,她也不想管。
不认真去听,外头便只是一应闹哄哄的,倒不怎么影响她。
她不是那种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的人,只要不是刺耳尖锐的声音,她都可适应。
然,事与愿违,她还真听到尖锐的声音了。
刚才争吵的两人突然都拔高了声量,尤其是那年轻一些的,声音里头有许多愤懑,像是跟那掌柜的有深仇大恨一般。
人群之中突然挤进来几人,其中一人跑向那个年轻一些的,“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四儿,哥哥无能,祖母予我的玉佩便是在此处被人骗走了,先前我还以为那人就是这店中的伙计,还问了价。可谁知对方说是要拿玉佩去见掌柜估价,这一走便再无踪影。”
枫实站着听了一会儿,也算是对事情有个一知半解了。他将睿王府的牌子从腰封里拿出来,往掌柜面前亮了一下,“府中贵人正在车上,掌柜的行个方便吧。”
男子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掌柜的也跟着看了一眼,微微呵腰,忙不迭地点头说是。
谁知,就在这时,那哥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原先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现在却是飞一般地往马车方向冲去。
人群中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惊呼声迭起,推推搡搡间,倒是让出了一条通往马车的路。
枫实哪里会允许闲杂人靠近马车,他一个闪身就挡在了那人面前,呵了一句:“放肆!”
刘二心都颤了,他生于穷乡僻壤,对这些穿官服佩刀的有天生的畏惧,但此时怒火中烧,他也顾不得太多,冲着那马车高喊:“既是贵人,难道不该为百姓秉持公道吗?否则,凭何受此贵?”
枫实双眼一暗,他想动手了。
苏流月还真凝眉深思了那人说的话,外边沉静了几息,又闹哄哄起来。
“此人怕是脑子有问题吧,权贵们哪有时间管他这几两金子的事情?”
“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病的不轻。”
何为群嘲,这便是了。
刘二经了这几息,被风一吹,倒是有些冷静下来,脸唰地变红了。
他很想说自己不是那泼皮,亦不是那专阻人通行的坏坯子,他只是不甘,只是愤怒,他来皇都求学,几经坎坷,如今学尚未求到,身上的银钱却是被骗的骗,坑的坑,所剩无几了。
这才动到了那块玉佩的心思头上。
毕竟那笔银钱是众相亲们凑的,他若就这般回去,有何面目去面对?
然而他却不知,这皇都的公道,却不是那般容易可以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