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林深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日子了。
大约在冬季吧。
对于林深来说,第二次的见面也许显的有些突兀了。
那天,他和陆萬打完篮球后拎着书包要回家了,但是天空好像并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雨。
“哇靠,不是吧,老子今天没带伞。”陆萬搭着林深的肩,无比悲愤的说。
其实对于男孩子来说,这点小雨也不算什么。但是陆萬总觉得,刚才打篮球的时候,被很多女生围着,尖叫声和欢呼喝彩声,让他又开始飘飘然起来。
以至于在离开篮球场之后,他反而不适应那种安静的氛围,以及,需要狼狈的淋雨回家。
林深一直都是很低调安静的个性,长的是清爽的运动型的男生,在球场穿着宽大的背心球衣,无论怎么拦球,怎么运球,身边都有一群小迷妹在欢呼,不光是本校的学生,还有隔壁初中部小学妹,在放学后,也喜欢偷偷钻过东校区的竹栏围墙,溜到高中部的篮球场。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好像还不那么物质,只要谁学习成绩好,颜值又在线上,他们就会开始追捧他。甚至还有人会在学校建立贴吧和站子,俨然是捧成了一个小明新的架势。
林深就是这样一个人。Y市一中的尖子班,运动型男孩,比起当时的其他男生,一直都追寻着非主流的风格,林深好像一直都走清爽干净的阳光男孩路线。但是,有所不同的是,他的个性和他的外形,一点都不搭边。
陆萬一直都觉得,林深是闷骚型。无论什么样的女生有意或者无意的接近他,他都和每个异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陆萬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关系了解他的为人以外,他这种男女通吃的外表,居然会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其实很多人都挺费解的。
陆萬双手挡着头,斜挎着单肩包,来来回回张望了身边好几个女生。
哇靠,在我们周围徘徊了这么久,要送伞的赶紧上来呀,这么墨迹,是要淋死老子么。陆萬当然知道,校门口好几个女生一直都不走,兜兜转转的撑着一把伞,在校门口徘徊了好久的原因。
“跑几步就到公交车站了”林深说完,就拉着陆萬大步向斜对面的公交站走。
陆萬有些扭捏,他总觉得,在篮球场上那么帅气凌然的打球和此刻如此狼狈的躲雨,形成了多么明显的对比。他其实很想要维持自己的形象,怎奈何,林深一直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林深拽着他的手,在淅沥的雨中奔跑的时候,陆萬一直都看着他奔跑的背影。
那个从小就一本正经长大的林深,背负着自己的无奈和负气,成长到了现在的模样。他不知道,初见他时那笑颜弯弯的像小狐狸一样的他,是不是一个错误的记忆画面。之后的岁月里,他好似永远也看不到林深记忆中笑的像小狐狸那样的场景了。
淋了零星的几点雨后,他们躲到了公交站牌下的遮阳板前。
站牌下等车的同学不多,大多数的学生,一般放学后都会直接离校。而林深和陆萬,总喜欢在放学后,和同班的学生一起打会篮球,等天微微黑下来了,才甩甩书包回去。
“哎,林深,有件事不知在下当讲不当讲”陆萬见眼下没什么人,突然玩心大发,小小的皮了下。
林深歪头撇了他一眼,示意让他说。
“我说你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小女生追你,这会都到高中了,怎么一路走来,都没见你交过一个女朋友呢?”陆萬无比痛恨林深这种长着一副小白脸的皮囊,每天都会有女生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近他拜托把小零食转交给林深,他总是无比痛恨的对她们说“萬哥我隔三差五的请你们吃零食,怎么也不见你们回请我呀,还让我给林深当跑腿的,至于么”陆萬总把这个跑腿的原因归结在林深这张小白脸上。
“前几天我家霖尔把一张无比八卦的脸探到我面前,”陆萬故作神秘的把头探到林深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刻意的模仿着女生尖细的声音娘里娘气的说“林深对每个人都好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怎么就对萬哥你情有独钟似的呢?萬哥你是不是花大价钱从小就包养了林深,青梅竹马的培养感情。”
林深翻了个大白眼,本就深邃的眼眸,似乎有了一丝小小的邪恶。
“噗~”冷不丁的,从他们后面传出憋不住笑的声音。
陆萬清清喉咙,立马转头过去。
一个带着框架眼睛的女生,中规中矩的背着一个双肩包,学生头,高瘦型,穿着A职的校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他们后面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哪些话,被这个陌生人听到了。
“笑什么?”林深问。
“抱歉”那女孩往空的地方挪了挪身子,依然抿着着,红着脸憋着笑。
这下陆萬就忍不住了,摆着架势两步走到她身边“我说,这个小妹妹,你这样莫名奇妙的笑,是对别人的一种不尊重,你知道么,你......”
“车来了”林深搭了搭陆萬的肩膀,在公交车开门的一刹那就上车了。
陆萬撇撇嘴,摸了摸鼻尖,有点懒散的上车了。
待陆萬在林深旁边坐定后,就听见司机在那边骂骂咧咧的说“你到底上不上来”。
然后就是一个女孩,犹犹豫豫且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即便车上还有几个零星的空位子,但是她都没有坐,而是在靠近后门的地方,扶着扶手。
林深手靠着窗沿,托着下巴打量着她。
高瘦的身型被宽大的校服包裹着,不怎么合身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似乎有点滑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黄绿相兼的电子手表,大框眼睛遮住了她差不多半张脸,她一直都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做声响的看着地面。
陆萬依旧眉飞色舞的和林深讲着自己班上的趣事,他的新同桌霖尔怎么怎么八卦,代课的语文老师长的比原来那个还要丑,前几天校篮球队副队长找他要不要加入等等。
林深依旧听着陆萬讲的话,偶尔配合他发出一些肯定的感叹,来证明自己确实有在听。
“我说后门那个同学,你要是不下车,就不要一直站在后面,我每站都停车,你又不下,搞什么事情”司机操着一口流利的Y市方言,骂骂咧咧的又说到。
陆萬和林深都知道,101公交车的司机,因为沿途的几个站点,会经过Y市的一所小学,两所初中,一所职高和一所市重点高中,所以在上学和放学人多的时候,司机就会骂骂咧咧的大着嗓门说那些在他看来上下车都不利索的人,火爆的脾气,有时候骂的各种难听。
许久,都不见站在后门的她有反应,眼见车头的司机又要按捺不住火爆的脾气叫骂的时候,陆萬伸了伸手,拍到了她背着的书包。
她有些疑惑的回头,“同......学,你有多余的伞么”陆萬其实在伸手拍她书包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叫她要干嘛,只是,很烦司机那种动不动就叫骂的脾气。
她走了几步,离开了车后门,靠近了陆萬他们坐位置的地方。
一只手拉着公车上面的扶把,一只手伸到书包后面,在里面摸索着。
直到女孩把伞从书包后面拿出来,然后伸手放在陆萬面前。直到林深疑惑的看着窗外,早就不再下的雨,以及地面开始有点干的印迹。
“谢......谢”陆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在干嘛,就讪讪的接过了雨伞。
直到她下车,然后公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愈来愈远,直到在一个转角,彻底消失在了尽头。
“林深,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陆萬怔怔的说。
“好事做到底,明天把伞也记得还给她吧”林深拍拍他的肩,拎起书包就走向车后门。
她下车后的一个转角,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人生可能有些妙不可言,一个转角,就是世界的另一端。也许在平行时空里,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不同,但一个转角,却可以改变很多人的视角。感官动物的他们,不知道下一个时间点,是否还能在同一个地方相遇。
——金圣玲——
黑色的雨伞手柄上,用透明胶带绕了一圈,上面用水笔写着小小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