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不是存在着超级英雄,他能轰动全城,温暖这个看似薄情的世界。
林老离开Y市的时候,没让一个人来送。
圣玲起个大早带了苹果想给医院的林爷爷,也许,一路寂寞,有他喜欢的水果陪伴,也好比一个人闷闷的坐一路。
只是,当推开病房的那刻,那干净的床上空无一人,病房里的果篮正在被护工收拾干净。
原来,城里人是连道别都会觉得奢侈的市。
圣玲苦笑着,空洞的眼睛没有了神采。
那些你为我编织的美好的世界,其实当我真正去面对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么薄凉。
“哎,是你呀,小姑娘,”护工看到了圣玲“那个老头昨天晚上就走了,你不知道么。”
“我......我以为他今天走,所以来送送他。”话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底气。才相识多久,就已经到了离别需要相送。
“昨天晚上走的,大半夜的,他儿子也来了,搭专机走的,”护工是个中年妇女,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的样子,凑到圣玲耳边悄声说,“他媳妇私下还给我塞了一个大红包呢。”
“真是个大客户,照顾了他不到一星期,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红包。”
圣玲再也听不清那个妇女喋喋不休的话语,“阿姨,那林爷爷走的时候,就他们两夫妻么。”
“介要不然还有谁嘞,那个大官好像也没来,桌上的那些果篮和柜子里的东西,也没有拿走,说是给我了,还有抽屉......”
“哦,对了,你瞧我这记性,”那个妇女拍了下脑门,“那老头在抽屉给你留了东西。”
“是什么?”
“我哪里知道,昨天临走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要是你来了,就把抽屉里的东西交给你。”
他怎么笃定,我就一定会来?
那么我会来,林深呢?
他是否有把自己要去北京的消息,告诉林深呢?那么他走了,林深怎么办呢?新年的脚步,踏着热闹非凡的鞭炮声,震耳欲聋,谁又能给谁一片掌声,喧嚣豪气,落叶缤纷。
你说,新年快乐,我的小丫头。可是,只能是新年,才能是快乐的吗?
圣玲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个俄罗斯套娃。
五彩艳丽的图腾,以大红色元素做为底色,穿插着白色和薄荷绿,一个小小的套娃正安静的躺在空荡荡的抽屉里。
“哎,我当是什么好东西给你留着哩,不过是个大头娃娃呗。”妇人看着抽屉里的东西,乐呵的笑着说“他还把你当小孩呢。”
圣玲淡然的笑着,眼睛却有些酸痛,有些事情,好似心灵相通一般,了然于心了。
多年以后,圣玲把这个俄罗斯的套娃拿给林深:“你看,我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那是一份守候的秘密,那是一份被隐藏的遗产,也是林老,给圣玲最后的嘱托。
俄罗斯套娃有很多个,每一个看似相似,却又不同,每一个好似是另外一个的影子,但是谁都无法替代他们本身,一个接一个的,隐匿在他们的身体里。
今天是年二八,往年在外婆家,早已开始贴起春联,和歌哥早早的一起去村里的小卖铺买起了炮仗,有时候还会去村外买她最喜欢的“叮叮糖”......
耳边依旧是鞭炮的声音不时的响起,但她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过年时的那份向往。
手机在此时却传来了简讯,是陆萬发来的。
“小白兔,在哪儿呢,刚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不在家。”
“来了。”收起手机,放眼望去,暖光夹杂着丝丝寒意,春天就要来了,这个世界,是不是会开始温暖一点了。
远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在医院的路边,卖着气球,五彩缤纷,让人有种心情愉悦的感觉,难怪离开医院的小朋友,总是会缠着爸妈买一个气球给他。
圣玲也给小恩买了一个淡蓝色的气球,缠在自己手上,随意的让他在自己身后飘扬,微风徐徐,落叶缤纷。
见到陆萬和林深,是在圣玲的家里。陆萬一点也不介意的坐在客厅,吃着阿姨刚洗好的水果,抱着小恩正兴致盎然的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反倒是林深,虽然也来过圣玲家好几次,但好像每次来,都依旧是拘谨的模样。
“圣玲回来拉,”阿姨最先看到她,“有没有送到林爷爷。”她柔声的问。
“没,他昨天夜里就走了。”那特意轻声的告诉,像是怕被谁听见一般,小心翼翼。
圣玲看向林深的时候,发现他依旧在看电视,坐的端正,某一瞬间,像极了一个军人。
“这是给小恩买的。”圣玲把绑在手上的气球交给阿姨。
“圣玲,以后真不用给他买东西了,他还这么小,小心把他宠坏了。”阿姨满脸笑意的拿着气球,这份掩藏不住的笑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吧。
可是啊,她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做的,亦不过是对小恩好一点,再好一点。
“圣玲,小白兔,”一把把小恩抱在怀里,“你可算回来了,走走走,我有事找你商量。”说着,把小恩交给阿姨之后,就推着把圣玲带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萬萬?”圣玲明显是摸不到头脑了。
“上回,在医院,你说的话还算数吧?”
“什么话?”
“就是圣诞节,你曾说,过年要带我们去外婆家。”
“恩,是这么说过,”圣玲看出了陆萬的恳切,于是轻皱眉头说“可是,我爸爸呢,希望我在这里过年。”
“别,别呀,”陆萬果然着急了“我的小祖宗,求你认真点。”
“既然你这么恳求我的话,那我勉为其难的,和爸爸说说看喽。”第一次,圣玲在陆萬面前这么傲娇。
“好好好,您去说,我在这里等您回音。”
“这会我爸还没回来呢,今天他要去结工程款,所以不会很早回来。”圣玲突然有点好奇“不过,你刚才说‘我们’?除了你和我,还有谁?”
“林深啊,不然还有谁。”
“他不是之前一口就回绝了么。”
“那是爷爷没出事之前,现在爷爷回北京了,他一个人过什么年。”
你说,彩虹是七彩的,但是他却只有半圆,是因为,圆满的地方有残缺,才会让人有向往憧憬的地方。
“今天,我听那个护工阿姨说,林爷爷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他的儿子以及媳妇。”却唯独没有林深。
“爷爷不希望林深去送他。他说,送别了,就是真的别离了,怕以后真的见不到了,所以他没告诉我们任何人他走的具体时间。”
是么,真正的道别,就会意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相见么。
其实,也怕林深和他爸爸相见吧。
无论是哪一个,在那晚的谈判中,各自都把自己的筹码放在了赌桌上,纵使现在的林深,可能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林爷爷一路的护仔模式,确实也让林深至少在桌面上输的不那么狼狈。那晚的谈判之后,林深和陆萬谁也没有告诉她结果,无论林深的筹码剩下多少,那时的圣玲,都希望林深不要背负太多的责任,只做那个年纪,所有的学生该做的事就好。
“好,我们明天就走吧。”楼下的鞭炮声响的彻亮,此刻的圣玲却是悲伤的,她多么想快点逃离这里,去一个没有悲伤,也不会有赌桌的地方。
你说,新年快乐,是啊,新年了,就一定要快乐一点。
大年二九,圣玲陆萬和林深背着一个书包,做着绿皮火车,就踏上了所谓意义上的寒假旅行。
这也是林深六岁至今,第一次离开Y市,去另一个省城。
“去Z省不是有动车么,为什么还要坐绿皮火车呢。”陆萬刚上车,就开始抑制不住兴奋的小表情。
“现在是春运,只能买到火车票了,而且,火车能直接到达外婆家所在的市区,到时候转车也很方便。”
圣玲看向林深的时候,发现他依旧没有说话,没有疑问,也看不出情绪。好似林爷爷走后,他又不像以前的他了。
“给,阿姨昨天晚上特地去买的水果,让我们路上可以吃的。”圣玲把一只绿布袋的袋子放在火车的小桌子上,选了一个通红的苹果,递给林深,里面还有一些小零食以及早上刚洗干净的水果。
林深接过苹果,小口的啃着,眼睛依旧是空洞的望着窗外,漫无目的,永无止境。
“我的呢?”陆萬委屈的叫唤着。
“什么?”
“怎么不给我水果呢?”陆萬扒拉着他好看的眼睛,好像是一个委屈的小狗狗一般。
圣玲笑着,在绿布袋里找了一个最大的,递给陆萬,这时的他才眯着眼睛,咧着嘴笑的分外好看,低着头,就像小恩得到了自己想吃的巧克力一般,满足且偷乐。
有些人,会安心满足于一件很小的事,纵使一个苹果,也能让他乐开了花儿;但有些人,即使给他一个花团锦簇的未来,也不一定能让他笑颜弯弯。
人,终究是不知足的多。
圣玲想起,昨天晚上,阿姨听到她想回外婆家过年时,脸上微变的表情。
“阿姨都准备好团圆饭的食材了,今年我们一家四口一起过除夕,不好么?”金爸爸看到了阿姨脸上的变化,开口说。
“爸爸,外婆已经很久没看见我了,”圣玲小心的斟酌着用词,“我想去她坟前上个香,给她供点东西,不然一年到头,都没人去看她,她也挺孤单的。”
她抬头又看了看阿姨,其实无论怎么说,都会对她很残忍。“这样吧,我年三十回来,一定回来吃团圆饭,可以么?”
金爸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阿姨打断了,“好,圣玲,我们等你回来吃团圆饭。”
可是,怎样又算团圆呢?
整个车厢,熙熙攘攘,有很多农民工赶着回家,带着大包小包,老婆孩子。除了上车时的拥挤以外,当火车出发之后,车厢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火车开的并不快,但是周围的人或是打牌,或是看书,或是嗑着瓜子和周围的老乡唠嗑,让圣玲和陆萬都觉得,坐火车的四个小时也并不久。
圣玲的外婆家,是个不大的村子,那儿的人靠着山,生活了一代又一代,虽然是个不大的村子,但是那个村子,却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朝雾。
“朝雾,很有诗意。”陆萬亮着黑眸子,听圣玲讲着外婆家的事。
“恩,听我外婆说,是因为那儿一年有一百多天,早上都会有雾。”
“嗨,被你这么一解释,反倒失去了原来的味道。”陆萬瘪瘪嘴,“朝腾云起,雾里看花,有雾的时候,是不是很棒。”
“是,”圣玲很用力的点头,长长的刘海都快盖到她的眼镜片了。
“我很惦记那里的兔肉,”陆萬舔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小白兔,我们在那里住几天呢?”
“我和爸爸说,要赶回来年三十一起和他们吃团圆饭。”
“什么,那不是明天就要回来了,”陆萬嘟着嘴巴,有些不情愿“那多没劲儿。”
“你可以来我家过年呀。”圣玲无比温柔的说。
“可是我和林深都带了寒假作业,打算开学的时候直接回学校了。”
“你们两个打算在那里过年?”
“有什么不可以么?”林深和陆萬异口同声的说。
你们两个,还真是厚着脸皮住的下去......
窗外的风景,在你眼里却是转瞬即逝的,你永远也抓不住,或者说你可能都看不清。
我抬头嘟嘴的看着你时,你正好转眼看我,满眼宠溺,温柔致至。
于是,我成了一个贪心的人,时刻留意的关注着你,于是,我成了一个一眼就能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你的人,我就像是一个窥视者,只看一眼,便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