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是个很小的山村,建国之后,那里的人错过了改革开放,错过了世贸带来的进出口贸易,也错过了近几年盛行的旅游业。
它依旧按照原有的方式,坦然的生活着。
那里的人,没有太多的心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他们唯一不变的生活方式。笋和鸡是那个村子唯一的收入来源。
“外婆家在半山的地方,这个季节,那边可能有零下五六度,所以你们穿这些衣服,到那边会冷的。”圣玲看着陆萬和林深,都只穿了一件羊绒衫,外面也只披了一件羽绒服。
“带衣服了。”陆萬指着身后的鼓鼓的背包。
还真是有备而来。
火车按照特定的轨迹,在铁路上行驶着。林深看了一路的风景,从渐远的城市,到广袤的原野,在眼前一刹那的定格,终究成不了永恒,你甚至不能在记忆里留下些什么,能在日后,细细品味。
车厢里人来人往,总是带着别离的意味。下一站,又会有人上车,也会有人下车,会告别旧人,会遇见新人。会诉说这个故事的开始,也会讪讪别离的情绪。但是,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
半天的火车,对于林深来说,不过是看了一路的风景。但是对于陆萬来说,就到了另外一个新奇的世界。
“小白兔,那田里的堆得高高的是什么,草屋么?”
“那是稻草。把稻子收起来以后,堆在一个地方,天气好的时候,晒干了里面的水分,那些稻草就可以当柴烧,那些灰还能当肥料放在田里呢。”
“哎,那那是什么,”陆萬头靠在圣玲肩上,指着离他窗口最远的一个个的小人儿,迎风摆动着。
“是稻草人,也是用稻草做的,你看到他身上都绑着很长的绳子么,只要风一吹,绳子就会迎风摇摆,这样很多麻雀就不会来吃这些谷物了。”
就像是长见识一般,城里的陆萬和林深,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你看,那些我们都习以为常的事,到了别人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一路上,陆萬总是拉着圣玲的袖子,像个好奇宝宝,问了一路。
枝繁花茂,沿路偶尔遇见了几家正在挂倒福的人家,各自的心里,都暖暖的。又是新的一年,又会有新的故事,而他们三个,会不会成为互相依靠彼此的人,三两而立,走过这段高中的生涯呢。
春运的人潮,你永远不要低估,总是圣玲已经很努力的往车厢的门口挤,也架不住那流动的人潮。
“请让一让,”她细小的声音在嘈杂的车厢,显的那么微不足道。本就纤瘦的身型,被一个胖汉一推,早已摇摇欲坠到要跌到邻座的桌子去。
陆萬一把拉过圣玲,把她推到自己前面,就着人潮,两只手托着她的肩膀,像母鸡护鸡仔似的,朝着车厢外走去。
你说,魂斗罗之所以有双人版的,是因为有一个人,会冲在前面,抵挡所有的子弹。
林深看着拥挤的人流,以及陆萬那个大大的双肩背包,僵着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去。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无尽的嘲笑,苦涩蔓延了全身,无法驱除。
谁能知道,林深比陆萬更早拉住圣玲,只是,在他看到陆萬拖住圣玲肩膀的那一刻,他就放手了。三人的队伍,终究是要有一个人,站在后面了。
沿途的风景又怎样,那些农舍田野又怎样,我喜欢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是因为玻璃能折射出你的样子,我能正大光明的看着你啊。
也许暗恋是苦涩的,比起陆萬的不掩饰,林深却把这份爱,藏的很深。一个过分低沉,一个自信张扬。
多年以后,圣玲问林深:“如果当时你和我之间没有陆萬,你会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我么?”
会么?林深也无数次问自己,他和圣玲之间,是隔着一个陆萬么?
只是,谁又曾知道,他们两个彼此考虑着对方的时候,又在上演一个多么荒谬的剧情。
在火车站周围随便吃了点以后,他们就赶着中午的大巴车,去了朝雾。
由于朝雾是一个在半山腰的小村庄,大巴车也只能行驶到山脚下。
陆萬看着那崎岖的小山路,突然变的有些无力起来。
“小白兔,来的时候你也没和我说要走这么高的山路啊。”陆萬扶额,还没开始上山,他就插着腰佯装走不动的样子了。
“其实也不高”圣玲一面倒退走着,一面笑呵呵的说“萬萬,天黑前肯定能到家。”
她笑的像个无公害的小白兔,两颗小虎牙分外的好看。
林深缩了缩脖子,系紧了自己的鞋带,拍了下陆萬的肩膀,双手插着裤袋,自顾自的上山了。
哀嚎了半天的陆萬见没有办法,也就只能愤愤的上山了。
山路只有一条,也并不是水泥路,没有一格格的阶梯,都是那里的人一步步走出来的小泥路。
上山的路上,圣玲一直有声有色的和他们这两个外来人口,讲着这个小山村的故事,家隔壁的李奶奶曾经养过一只大黑猫,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可把李奶奶极坏了。于是发动了全村的人去找,一个礼拜后,在后山找到了那只黑猫,原来它在给一只小狼崽喂奶。
“你们这座山还有狼?”天色已经开始暗起来了,陆萬听着这样的故事,总觉得背后瘆得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在后山,离这里可远了。”
“你确定狼不会为了报恩翻山过来?”
“那一定又是一段孽缘。”林深冷不丁的插进来一句。
圣玲看了看陆萬,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自顾小跑着上山了。
天已经开始暗的发昏,山里的温度也急剧下降,林深和陆萬抬头,依稀能看到前方有零星的灯光。万家灯火,是否也会有其中一盏,是为他们而亮。
远处,还隐约能听见陆萬的叫喊声“小白兔,你说那狼后来有没有把那只大黑猫吃了......”
你说,这个世界,什么才是正义?什么才是公平?怎样能快乐?怎样能幸福?
你说,想念是否能化作一个漂流瓶,然后带着我对你的思念,漂洋过海,来到你的身边?
我们隔的太远,我们只能靠书信,可是书信很慢啊,要多久,才能得到你的回应呢?
直到多年以后,你才告诉我,那是一辈子。
于是,我来到了这里,那个曾经是我们的“家”,那个最单纯的念想的地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另一个城市,也过的很好,你看,我把我的朋友带回来了,他们是我的朋友,除你以外,在这个世上我能相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