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云中透出蓝天的缝隙,洒下几丝亮丽的光,他唇边的月季像是一团诡红燃烧的艳火,烈郁香气嗅如鼻中,徐徐抬起的眼睫下,乌眸爬满鲜红的玫瑰色,冰冰凉凉,松手,花坠,连着他脸上最后一点留恋消逝,安静。
凉风吹起他黑色发梢,高天之上,乌云涌动的极快,严密遮住了蔚蓝底色,风动花摇,他抬起下巴望天,白簪若雪,白发飘开,白袍迤逦,落进昭仪珠眼中,像是一只飘摇在逆风中雪白的鸿雁,满身风尘,又像是将去扑火的飞蛾,近在眼前,却又似缥缈虚境,遗世而独立,隔世而迷惑,她总觉着他将会幻化成一颗北方的白星,慢慢遥远在云层中,直到她再也追寻不住。
发缕前后乱拂,他的目光深冷浓暗,萧冽无边,一点一滴舍弃过往的她,一分一秒计算现在的他,徐风过后,乌云叠实,当时间变得细致真切,漫漫时光就紧凑加快,物事人事也就有了按部就班的位置,紧紧有条的在其掌控之中,该弃的,绝情,该来的,实现。
低头,直视前方火簇月季,一瞬,转身眼中映上一袭冰蓝流影。
目光交投,他的神影如同天外飘来的霜雪,超脱在凡尘中,绝世华凉。
无风无雨也无晴,“公主。”而后雪裾拂过青石地上红月季,雅静走向她。
昭仪珠视他走过来,灵静有仪,“我….”吕焕近在眼前,认真的看着她,一时忘词,秋风凉幽,送来花香,她鼻子痒痒的,抑之不住,打了个喷嚏。
在心爱的人面前失仪,过错大了,她眼睛圆溜盯向毫无表情的吕焕,揉鼻子。
“天冷,公主可是受凉。”他语气微醺。
昭仪珠漫摇脑袋,“我没事,在屋子里待了一上午,无聊得紧,出来转转。”
她的心思吕焕心知肚明,要说转院子,不至于折绕回廊,迂环兜转到这偏僻地来。
“回殿去罢。”看破不说破,拉了她的手折返。
昭仪珠飘飘若虚,如同踩在棉花上,吕焕第一次主动对她做出这等亲密举动,困惑的望着他侧脸,心里跟灌了蜜似的,总有一天她可以走进吕焕心里,照亮他的心之彼岸。
帝都城外,一行人马,挑箱担酒,放慢行程,朝不远方的黄桦坡行迈靡靡,宋铎和东哥不久和红巾帮交过一次手,估摸着了解他们作战习性,此行即可保护江寒,亦充作她的向导,一路抵达黄桦坡,江寒对这里也约莫有个初判。
沉天阔白,江寒拉缰止马,正前方一大片黄桦林,连绵不绝,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江寒环扫一周,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宋铎也从马上下来,他道:“阿月当留心此处,上回我们策马入丛林,就受到了他们的突袭。”
江寒明理道:“前方地形复杂,你我都没有在山地作战的经验,难怪上次你都被他们兜着打游击。”
宋铎一本正经:“本来最后那一战我们是可以噙获这些山耗子的,可惜东朝不做为,视此为儿戏,速遣速回,又要招安,花样百出,真不知道东朝君臣脑回路怎么长的。”
江寒想到昭珽那万年宽的脸色,也不反对宋铎的话,东都政策屡屡不走寻常路。
冬哥徒步八九里路,累得蹲在地上撇着一根树枝乱涂乱画,扔了树枝,拍手站起,边活络筋骨边无聊道:“师父,什么时候进去。”
江寒道:“莫急,大家一路都累了,稍事修整,再进去。”
军队们都暂且卸下重负放松了一阵,江寒摸了摸怀里藏紧的文书,确保安全,一声令下,他们又赶忙挑起大礼一道进入坡中。
外面看一片金树连白天,景色苍美如画,里面嘛,诚如宋铎有效反应,密密麻麻,区区黑黑,阴阴冷冷,全也不见天光,冬哥这种路痴,上次少没让宋铎操心,这回他倒长记性,紧跟在江寒边上,大意不敢松,没有东南西北的概念,哪哪儿都一样。
庆远军们穿入密林深处,都不说话,上次的遭遇,让他们的脚步声有序轻细,奇怪的是一直都没遇到伏击,提心吊胆了半个时辰,都走出了坡林,连红巾帮的影都没见着,高度集中精神,浪费表情,你说气不气人。
安全穿过林子,眼前顿时宽阔,水声滂沱,翻过了一个坡,又见着了一条渠,江寒瞭望渠后面一片低洼,阡陌交通,田中处处结扎着谷堆,再后面又是连绵的丘坡,茅屋八九间,或隐或现于稀落的桦树里,右前方高坡上桦树结堆处,坐落着白色房子,乌瓦鳞鳞。
宋铎也望向那方道:“那里就是红巾帮的营寨。”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怪红巾帮拿不出1000金,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如果不是他们自报名号,江寒以为找错了地,只是来到了一个平常的村庄里。
她望向别处稀如星点的茅房道:“这些都是红巾帮的营。”
宋铎肯定。
江寒想,那么这田里成堆的谷草也是他们自己种的,还有模有样的,想不到这帮毛贼还懂得自给自足,分明可以靠劳动吃饭,偏偏要去打家劫舍,三只手有很独特的英雄情结,只是江寒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
水流湍急,木板吊桥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江寒从容就上。
宋铎伸手拦住,望着桥面紧张道:“小心有埋伏,我先去。”
一看那表情,上回就是在这里吃过亏。
“好啊。”江寒由他。
宋铎皱了皱眉,她就从了,从其脸上没有看出半分,他脑中预想的各种生离死别,感动担心。
“好吧。”宋铎丧气在前开路。
冬哥也目光坚毅对江寒道:“师父,万事当心。”然后面无杂念,大步跟着宋铎去了。
吊桥上由于庆远军们担着大礼,严重超载,渠风又大,左右猛晃,江寒头晕。
正当众人担心脚下,空中飞箭钉到后面箱子上,一人屁股中了一箭,惨叫震天。
众人惊慌,桥晃得更急。
飞箭是从林子后面过来的,宋铎一令其队列保持镇定。
就知道他们会来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