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远军们一手担好大礼,一手扶好桥索,惊涛汹涌,白浪翻滚,江寒马尾衣裾东摇西摆,眉间冷锋,前方景象颠簸,离对岸还有段距离,声音跌宕:“加紧脚步,快速涉岸。”
冬哥人小,跃到桥柱上,反向稳立不动,观望后面林子情况,黑深深的,鬼都看不见一只,红巾帮到底是些小毛贼,路子野,就只会些偷袭之类的小家子把戏,屡试不爽,水声响荡,黑黢黢的树林里,又顺风飞来几支白尾箭,冬哥耳敏眼快,当即一个空翻,捷快落到桥板上,躲过箭头,像只敏捷的小猴子,拽着江寒衣服,躲开流箭。
眼看利箭越发越多,没有收停的意思,重心不稳的被甩进水渠中,呼叫着被浪卷走。
箭矢大多都钉在箱子上,看来红巾帮们并不愿接受这份招安礼。
一箭钉到江寒靴子前,她明芒视向树林后,迫声命令:“保护好酒箱,就是死也要将招安文书送到大当家手中。”
宋铎冷锐道:“这帮土匪不识好歹,不如翻脸跟他们火拼。”
宋铎是个急躁性子,如果对方敬他一尺,当敬一丈,如果对方蹬鼻子上脸,他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江寒神肃,不变如初:“听命。”
宋铎耿耿顺她。
流箭变少,归于平静,树林里落叶纷飞,不见人出来。
一行人挑起担子,顺利涉过对岸。
一个二个的警惕兮兮的,以防危险过来,措手不及。
下坡,安全走过了田间小路,桦树林一合,走进崎岖的土坡沟里,前上方那排白色的寨子也逐渐显现出全貌。
垂云苍苍黄桦稍,白壁乌檐冷秋意。
低沉的色调,让一行人不自知放沉脚步,沟壑上方一隙长天乌云如烟,裹测流动,阴风飞沙卷叶,一只老鸦衰鸣,扑棱棱从江寒前方飘黄落叶间穿过,消失在一线天中。
江寒一脚踩到枯枝,瞭望两面坡上逆影连叶的荫荫桦树,屏肃道:“大家小心。”
宋铎拉了拉江寒手腕,语气低暗:“阿月这里地势崎狭,对我们不利,当心他们会堵了退路。”
听那意思,宋铎上次给红巾帮的在这里黑过。
江寒蓄意道:“你有上回的经验,我心里还有个底。”
看她说的一本正经,宋铎老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咻!后方飞来一箭钉穿箱子。
江寒先撩望上方一两秒,才放手青约剑上,敏锐转身。
众人如惊弓之鸟,紧张打量四围。
有人高呼:“中侍,剑上面有字条。”
宋铎道:“取来。”
他连箭拔下,从中间出来,交给宋铎。
他和江寒对视一眼,随即拆下。
拇指拉开字条,目光受了刺激,连眨几下,不忍直视,交给江寒。
那销魂的蟋蟀体,辣到了他的眼睛,而且还错字不少,这字真乃极品一绝。
江寒面无反应,自带错字,丑字识别功能,字意如下,黑心娘们儿,有胆量,老子不吃虚的,有胆量,尽管上。
字虽奇丑无比,却杀气与逗气齐在,江寒仿佛已经看到了他那张迫不及待的虬髯阔脸,除了这江寒还从字里看出了诚意,上回说道,三只手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写这几个字,可珍贵了。
她将字条郑重收好,像是收起了一个珍贵的纪念品。
宋铎表情愣直,江寒还有这恶趣味。
冬哥将他二人的微妙反常尽收眼底,打了打宋铎手,疑然望向他,“想什么。”
他秒正常,事不关己:“没什么。”
然后看向江寒询问:“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江寒风清云漫:“继续行进。”
然后不紧不慢继续朝向前方寨子。
并复在加话:“注意大礼,我们不能在红巾帮面前丢了朝廷的面子。”
上面隐藏在桦树后的红巾帮,在风中凌乱相觑。
营寨里,胡汉三在简陋的木板房中来回踱走,一会儿又伸长脖子往往外面。
贾浪安雅坐在凳子上摇扇,轻舒道:“大哥,您能不能别晃,我头晕。”
三只手转面看向他,急躁道:“你头晕,我还浑身都晕,那次在会仙楼说好的她带上她的兵过来一决高下,人是来了,他奶奶的居然向来招安咋们,”他定了定,扯开嗓子,得出结论,“娘们儿的话就是听不得。”
“也不见得。”贾浪幽幽道。
胡汉三不满意,“二弟,你这话怎么说的,那不成你真想招安。”
贾浪放下扇子,面色轻浮,“大哥你不觉得江寒是个顶顶有趣的人。”
胡汉三道:“二弟觉得有趣,那就有趣吧。”
外面有人来报。
胡汉三没空和贾浪闲聊,又急又期待:“那边情况如何。”
来人满脸疑惑,“她看了当家的信,揣进兜里,继续朝寨子里走。”
胡汉三明明白白,“还是带着招安的东西。”
来人如实禀告。
贾浪依旧闲意迷漫。
胡汉三怒了,“这娘们儿,是故意的,还是真听不懂老子的话,”他焦躁推开来人,抬头挺胸,大步流星,放狠,“老子亲自去会她。”
贾浪慢慢合起折扇,目色低垂,思绪漫遥。
黄桦坡上,大当家亲自指挥,先是放箭,酒缸,箱子上射满一层,密密麻麻。
气氛软绵绵的。
江寒前路,插满箭矢。
酒液倾泻,香飘十里。
胡汉三深吸酒香,人已三醉,这贼皇帝的酒还真特么香。
他旁边小兵对准酒坛欲再放箭,胡汉三惜酒,对小兵后脑壳就是一敲,凶悍道:“老子下命了吗,就想放箭,收起来。”
小兵畏缩放下。
江寒盯着箱子上的箭矢,对着四周高声喊道:“还请各位兄弟给在下留个面子,朝廷此番诚心诚意来招抚各位好汉,相安无事,何乐而不为。”
“好汉听在下一言,朝廷指了一条明路,也是一条退路。”
胡汉三粗声道:“还想威胁老子。”
风声一过,有人道:“下面的官军听着,我们在黄桦坡自由惯了,要想招安,叫你们官家亲自来三叩九跪。”
宋铎听着好听。
江寒啐道:“门儿都没有,各位以为可以和朝廷对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