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红巾帮入职,托钱程的福,不仅调去离宋铎远远的皇宫外围人烟罕至,环境萧条的偏隅一院,而且从官职上看和胡汉三期待的相差甚远,归属昭瑀部下,这里平时别说是人,野猫野狗都看不见一两只,背阴湿气又重,再山上野惯的胡汉三,一来就抓狂骂娘,越看身上笨重官服越来气,两手抓开,就提起刀跨步望外面走去,怒火中燃:“老子不干了,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老子就不该信女人的话。”
帮众们也不满起哄,都操起家伙,想去找昭珽算账。
贾浪拦住他,语气平平:“既来之,则安之。”
胡汉三觉得怪了,“二弟,你向来不拦我的,上一次为了那个娘们儿,我已不想同你计量,这次咋们红巾帮被坑在这养老都不合适的地方,你还拦我,大不了和他们掰了,怕啥?”
胡汉三耳力极好,细听到萧萧落叶中有稳步声,敏捷转面向前,不远,一排排老树荫下,江寒便服简洁,端端走进,瞄了一眼挂在歪脖树杈上那件官服,看向胡汉三,缓重得宜:“大当家好好怎把衣服落下不穿。”
贾浪一个眼神命帮众们各自散去。
她气度安然自适,清逸灵雅,大当家本来很生气要找她算账,人往他面前一站,突然气郁自消,态度也大转,“老子想怎样就怎样,关你什么事?”
江寒灵黠上指衣服,语调轻缓:“做官就要又做官的样子。”
她和贾浪对视一眼,以目光相互问候。
她不提也罢,一提做官,他就来气不淡定:“早晓得是在这里活受罪,老子死也不会应的,”他神情凄然,自怨自艾,“枉老子英名一世,最终竟遭了你一个鬼精丫头的道。”他说着动容的摊手抹自己悲皱的大黑脸。
江寒看他扒脸的动作幽默,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
胡汉三看她一脸笑貌,登时更气,粗声警告:“你还笑。”咬牙跺脚,气势不能输。
江寒故作屈服,说道:“好了,我不笑你。”她负手瞅瞅四处,续道:“这里就是太久没人住,草木茂盛了些,稍加搭理,环境还是很安适的,我知道大当家喜欢热闹,这不是来陪你摆龙门阵。”
贾浪也道:“中侍放心,这里我大哥还是很满意的。”
他话一落,粗声就气:“老子一点也不满意这里,也不想跟你个小娘们儿摆条。”
江寒晓之以礼:“那日在朝上,大当家也看到了情况,现在可有很多人盯着你,这里虽说偏僻了些,好在转小,你是我招安过来的,只要红巾帮能安全,江寒也放心。”
二位当家的都听出了她话语中关切。
大当家叹息,捡了刚才贾浪的话重新说,别有味道:“既来之,则安之。”
“过去就过去吧。”
九月中,江寒生活乏味,日常状态上朝下朝吃喝拉撒,唯一让她欣慰的独是宋铎不值夜偶尔会过来吃晚饭,严守命令,绝不缺席,每次他一来,饭桌上的气氛就会很微妙,明显变化,他会主动给杏花夹菜了,江寒恨不得他们原地成亲,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段时间她一直处在等待的状态中,等待杏花和宋铎早修正果,等待昭珽提说上回江夏的事,然,没得一样实现。
昭珽上朝不议,下朝也不召她进宫商决,江寒干耗着熬心,又顾虑重重,生怕自己冒失触到逆鳞,这夜里,她在院子里望着白月光,有风细掠,左思右想,难道是他忘了,又断否,狐狸精一个,必是拖着此事,就想让自己干着急,她目光凌凌,没错他有时就会做些莫名其妙的动机,走到门口,抬足犹豫着要不要去。
最后再瞥头看了一眼清亮的白月,一跺脚,下定决心,自己去宫里找他。
走程序,顺利到了一间坐落雅致的宫殿前,她正要跟着曹公公进去,他不情不愿挡住她,看似有意刁难,其实有意代昭珽刁难:“陛下有谕,命江中侍先在外面候着。”
江寒好不容易按照里面那人上回的指示来到宫中,难不成这次要吃闭门羹,心中有冀,即是不喜曹公公,也十分恭顺道:“陛下何时召见臣下。”
曹公公拂尘冲她扬,江寒生觉刺眼,退后几步。
曹全轻描淡写,声调刺耳:“中侍这会子就等不得了。”
江寒一忍再忍,自然连声不敢,左顾右盼没一个守卫。
曹全又道:“该见中侍时,陛下自会传见,静屏候着。”
江寒痞里痞气,转眼朝其他方向看去,好不容易来一趟,静候就静候,大不了不见我,在外面睡一夜,明天就不信不出来。
这期间,他二人不说一言,江寒时时望望里面,火烛暗暗,不知道昭珽在里面干什么,未几,门开,出来一名端着巾帕的漂亮女使,江寒想入非非迷眼望着她窈窕背影离开。
曹全没好色瞥她一眼,尖声细气:“瞧什么?”
江寒回神,流里流气:“我刚才看那位妹妹好看。”
曹全满脸鄙视,“好好等着,东朝官员中江中侍可真算的上一朵奇葩。”
江寒笑着受了,“谢大监夸奖。”
曹全直言:“咋家损你呢,真蠢。”
江寒也嘀嘀咕咕:“没你蠢。”
曹全警惕瞪她一眼,说得小声没听见,大人有大量,不想同她拌嘴。
夜凉,他有些尿意,下梯来,重重警告:“咋家有事小离片刻,你可在外面站好了。”
江寒懂,点头不断答应他。
待人走远,扭了两下腰杆,大步上楼去,小样,尿憋不住了吧。
轻轻推开门,鬼鬼祟祟拉开一道又一道帘子进去。
屋子里光线迷蒙,她蹑手蹑脚都没看见昭珽人影,心想着,自己难不成被曹全那个缺心眼骗了,她不习惯做贼一般小心翼翼,本也是在外面站累了,挺直腰杆,直步进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迷暗,就像是隔了一层薄雾,勾起某人好奇心。
临到最后一面金沙,她手指挑开,还有一道素屏,这里应是最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