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在她又疑又顿的直视下,平静无味解答了她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每句话中都有超大信息量,可惜杏花从头到尾装懵假装没听懂浅白忽悠过去,最后直找了个由头溜了。
剩下江寒一脸懵逼的走了,望了望偏亭方向,垂头丧气的摆摆脑袋,白教杏花了。
早朝,今日大臣们精神格外振奋,齐目江寒带来的红巾帮两位当家的,利目射凌,跟见着珍惜动物一般。
上临昭帝,下聚百僚,都是东都核心人物,贾浪从容平静,不改往常,该有的风度优雅不逊一片高干,而胡汉三正忙着和大臣们眼神对战,谁瞅他,他就作起干架的气势恶狠狠回瞪过去,害得有些没有用意新晋小官没胆量去挑战他凶怒的射目,低头避躲,面子上似乎好凶的,可紧绷的胖壮体型无意暴露了他有种压不住场子,虚张声势的扭捏作态。
景修及一众附党不开腔,就看江寒收放自如在昭珽眼下奏堆,其中昭珽目掠过一众臣子,幽幽落在贾浪脸上,深邃幻杳,不敢明辨。
贾浪目色浅变,他漆深的目光恍如空境,什么信息也得不到,直视下去,只有会致人越陷越深的危险压抑。
仿佛那双眼睛生来就是让人仰视的,气度冷峻雍容,渊宏雅格,在高堂明殿的衬托下如明珠一般夺目泽华,象征东朝,也象征这整个中原。
只瞬息,他便轻漫滑过,稳落到江寒面上认真听她奏对,表情时时融会微哂,看似宽容貌合,静敛的眼眦却如藏锋,映上斜眉乌鬓,使整张脸隐隐散焕出一个长缨帝王该有的凌厉狷傲。
他悄无声息的垂下目光,不想去直面那双锐人双眼。
江寒说了什么,也因其走神恍听了去。
就在招安大事即成,枢密白时中也附同时,钱程高论一出,猝然插足,上前奏议,说是关于给大当家的封官不妥,日后离宋铎巡视地点太近,不怀好意的瞥了江寒一眼,恳请枢密重新编排。
大当家本来就不是真心实意来招安的,钱程这一激,他更觉没面子,陛下面前大肆嚷嚷粗话连篇妄言自己不做官了,一心想继续做他潇洒自在的红巾帮主,贾浪却没反应。
江寒冷面严肃,在君臣面前揪着他袖子,劝导几句,将这纰漏忽悠着给填了息事。
抬视一眼钱程那低头弓腰小人卑劣样,不急不缓奏上陈言:“微臣自是光明磊落,一心为国为上,别无二心,钱御史即怀疑微臣的忠心,那就依他所言,臣绝不擅议干涉。”
军政之事由枢密院负责,白时中想来钱程虽名为给江寒挑线,实还是有几分道理,且钱程上头是他惹不起的景修,也出列启奏,怀虚请议当殿转调胡汉三及红巾帮众军职。
大当家听得直挠头。
景公今天不开口,原是安排了人替他发泄不满。
江寒退到一旁,不言不语,决心不掺和此事。
陛下听得有理,正准备开金口准奏。
钱程声调突急,表情细微,仿佛每一刻毛孔都在抗议挑刺,作为言官斤斤计较,同僚和昭珽也习惯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觉得白时中再提议给出的职务同宋铎交结太多,而且位置还不够远,那意思是非要调到和宋铎毫无瓜葛,绝无面见可能,才达他心之计较,显他忧劳忠心,展他乌鸦本色。
殿中沉闷,最意想不到的刘钦若突然大方站出来反驳钱程,觉得他太过吹毛求疵,无中生有,又不了解禁军职务体系,擅加勾框。
白时中正愁着,眼下这职位既符合红巾帮身份,也大抵避免了和宋铎他们牵扯,除却外,再难想的一个更好能替代的,有这些言官的存在,当真难做。
刘参知有言在前,他也就无畏顺着议出利弊和各种关系,众臣听着他话中有理,崔确先带头附议,其他臣子也接连后附。
钱程扶不起上风,见势就收,官场宝典修炼的游刃有余。
江寒悄然注意对面景修,他的目光暗含寒芒,却是落在刘钦若身上,她袖里手指不知觉的一抖,刘钦若已对她有所容纳,真正的党对朝局不出意外,堵住了她的心脏,势不可挡袭近。
滑动眼珠,肃视上位昭珽侧颜,好一朵满是杀气的高岭之花,甩了一口又一口大锅给她,她轻锁眉头,徐徐敛下明眸,暗自道,别被大口闷锅砸的罩下爬不起来,腹诽了那朵曼陀罗花一百遍啊一百遍。
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出面了,她目光纷沉,举笏直接一言道:“臣请陛下明裁。”
明裁两字咬得及紧及深,她的声音太突出,全场安静。
昭珽睥注了她片刻,转注胡汉三,幽漫低沉:“就依白卿。”
江寒悄悄拍了拍胡汉三后背,他下意识谢恩。
退朝,还是恍里忽兮。
一直跟在江寒面前,情绪高涨得说不清话,江寒心不在焉,看到前面刘钦若,拍了拍他手,轻快上前去了。
胡汉三大眼看自己手,什么意思啊,看贾浪平静如初,边走边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好像自己不在场。
贾浪看眼江寒,收目回来,温柔道:“这里人多,出去我慢慢讲。”
殿下广场中,江寒礼貌去叫刘钦若,见他锦绣扬风,比刚才走得还快,几步追撵上去。
和貌含笑道:“刚才多谢你帮了我。”
刘钦若顿了顿,偏头瞟她一眼,冷淡道:“本官可没帮你,那钱程谁不知道是个卖嘴坏事的小人。”
他气度冷然,做出一副闲人务扰的样子。
江寒表情明朗,谦逊小声道:“多谢大人,你要注意景公。”说完负手独自走到前方。
刘钦若举步顿沉,目里纷闪正经看她,景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100米内给他打招呼,走近。
刘钦若心内一紧,放松表情,谦拘行礼:“景公。”
景修神情漫然,“钦若,你我之间用不着如此见外。”
刘钦若声音死板:“景公身居高位,礼节不可失。”
他抬头,正对上景修浓郁双瞳,不可查退开稍许,还不掩饰他的防备。
景修道:“双五你我也算老交情了,陛下看重我们,需要你我的力量铲除他身边的敌人,而这些敌人藏得很深,你可要看清,莫被其迷惑,辜负了陛下信任,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清自己,知己知彼,方能成事。”
话中有话,含沙射影,刘钦若不卑不亢:“景公说得是,知己重要,知彼也重要,我想我会擦亮眼睛,一一揪出陛下,乃至整个东朝的敌人。”
他的声音越发沉厚。
景修风轻云漫一哂,眸光缥缈,似在善意提醒:“双五可不能太过大意。”
说完面色阴浓,轻嗤离开。
那表情着实渗到了刘钦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