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江寒失眠到深夜,在床上滚来滚去踢铺盖瞪腿,心情狂躁就是睡不着,窗外暗暗传来更夫的声音,她紧闭眼睛用枕头捂着头,努力平复心情,最终爆发,枕头飞出帐子外,紧接着冲出一道白影,大步跨到窗前,吱,长窗打开,外面黑黢黢的,唯对面会仙楼还有几点暗灯浮动,窗边那颗大柳树大半夜的造罪,叶子枝干被江寒抓掐揉搓的变形,沙沙直掉。
叶子抓了一大把,她还不过瘾,又脚步蹬蹬的翻开柜子拿出一大瓶珍藏多时的桃花酿返回窗边,看着月亮爬上会仙楼,咕噜噜畅饮几口,咂咂嘴呡到淡香桃花味,脸色顿变,好好的一壶酒就被她发泄抛到下面的河中,散开大圈涟漪,飘浮在碎月光粼中。
江寒发起火来,失去理智,今晚被昭珽调戏亲嘴本就糟糕透顶,连一壶酒都来凑热闹戏弄她,桃花没遇到,大狼狐狸倒是见到不少,想起在宫中的情况就抽起鼻子眼里包了一汪泪,疯也似的,想哭又想笑,吹了会儿外面的冷风,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一肚子委屈没地放,像个小女孩一般绞着袖子暗暗撒气计较,骂了昭珽不知道好多遍,想着报复的套儿不知道好多种,可是想着想着就嘟嘴生了清愁,遥望天上阴月,渐渐惶恐,心里恨的人,莫非真有一种恨不起来的魔力扎进了自己静如死水的心中,她神抽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沾满酒味的冷唇,那分烈焰般迷缠的触觉火辣绞结,即恐慌又羞涩她情不自禁伸出舌尖一点挑战禁忌般舔了舔,桃花酒气在口中扩散,她猝然噗嗤傻笑一声,面上燃起桃花色,自己都惊到了,觉得一定是脑抽发疯了,意淫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身子紧贴窗台,让潮湿的冷风好好吹醒自己。
那边某人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困惑回味加品味,一边后悔一边想要…..满脸罪过。
次日,杏花院中浇花,江寒下楼闷闷向她走去。
杏花乍一看,她家中侍垂着眼皮,双眼发青,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跌落到谷底。
放下手中活计,疑且担心:“中侍你面色瞧上去不太好,要不杏花找个大夫来看看。”
她微微掀开眼睫,里面黑黑郁郁的,沉静道:“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用不着请大夫。”
杏花何时见过她家中侍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她的话并不足以令她放心,愁得眉蹙。
江寒猝然抬眼,目中才闪动了些许活色,一副奔走的架势,正视她:“本官将出门一趟,要晚些回来。”
不等杏花回话,她已经赶着走了。
杏花瘪起嘴,连花都没心情浇了,中侍到底是碰上了什么要紧的事,她刚才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一具抽魂的木偶,可惜自己帮不上忙。
今日逢市,大街上满是人,她一路躲开人群,小跑着先赶去会仙楼,交代好昨夜昭珽吩咐,才抄小巷,沿近路奔去宝珠寺,累的冒汗,也不敢停留片刻。
入寺,天尚早,大殿中已香火长盛,来往香客扎堆礼佛求愿,江寒殿中殿外四处没瞅到济尘长老,时间不等人,忙找到个洒扫的小沙弥问。
那小沙弥看她神容焦紧,是有要事的,随放下扫把,面容和善,领她到后面暂候,自去请示长老。
江寒始站着歇了小会儿,小沙弥过来,将她请到内院,后走。
院中清古幽静,空气清爽,鸟鸣翠荫,江寒满身热郁消散,融洽其中,闻到一阵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牡丹雅香。
望眼前方,正是济尘长老,他旁边还有一个看似不属于此处,却毫不违和的雅舒背影,发长及腰,半束了根浅色印花缎带,尾下悬挂着白色长穗,露出的一截竹青色袖袍上也印染着大片深浅不一的白牡丹,和他前面小花圃里盛开的一片白牡丹相映成趣。
他似乎在和济尘长老说些什么,温声细语的,文气漫散。
江寒走进,和长老行了一礼,顺便偷偷瞄了他一个侧面,似乎在打理那些牡丹花,风清香华,那人许是见有生人过来,全付心思从花上转移,直起身子漫看了江寒一眼,人是漫看,江寒就是仔细打量了,他宽大的衣服上袖摆和幅裾都有大片雪白如生的牡丹,这种大花衣别人来穿可能会是裹了层花棉被的效果,偏他承住了这衣服,雅骚清贵,隽逸超群。
从颜面上来看是个清冽如雪竹般通透散肆的人。
他同长老行了一礼,优雅离开,比那圃中牡丹还要典雅高贵,不是华丽的衣裳和俊逸的相貌刻意营造出来的,那种与生俱来,刻进骨子里的风致,让她感觉到很舒服,一见难忘。
看样子他和济尘长老很熟,江寒一问得知,他是临风阁的云舒公子,喜牡丹,且擅养,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号梁都琴圣,百闻不如一见,江寒起先从气质上还以为他是梁都城哪位宗室皇贵。
不过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再好看的也就三分钟热度,过了就淡了。
江寒自己提出又要事和济尘进禅房谈。
济尘掐着念珠,清空的双眼,深视了一眼花圃中精心饲养的牡丹花,又茫然缥缈的审视了江寒一眼,即低头,前去引路。
江寒似乎觉他背影沉重,刚才空寂的眼中在看到她时有一细羁顿,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进禅房,香烟缕缕,上回那盆白牡丹,耷垂着,外面那次卷边枯败,盆中已经掉了一两片,看得出这花平时有人精心细养着,不然许久过去,江寒刀伤都好了,这花还只是蔫搭状态。
济尘盘坐在小香榻边,将那串磨的发亮的檀木念珠安放小几上。
声音厚重老迈:“中侍今日来寻贫僧所为何事?”
江寒郑重其辞将来的目的敷陈一通。
济尘听后面现忧色,返回内间取药交予江寒。
如此顺利的令她不敢相信,这老和尚还是很好说话的。
她道:“你就这般放心我。”
济尘看穿一切,“陛下向来谨慎,他不会随便让多余的人知道他的伤情。”
江寒想,如果他不谨慎也不会宁愿自己出宫取药,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是阴差阳错擅入他殿中,八成这秘密难以被第三个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