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江寒府,门口停了辆马车,她揣紧袖子的药瓶,表情漫逸,负手端步踏进门内。
杏花匆匆迎上,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随即快步带她入花厅。
曹全拈着兰花指,正悠哉啜茶,看他松舒的举动,江寒差点以为这是他家,不出意外,外面马车就是上回把曹公公晕的吐水的那辆。
江寒连忙过去行礼,“大监,什么风把您吹到鄙人这寒舍来了。”
曹全盖着茶碗,稳坐不动,少刻,才悠悠放盏,一脸刻薄觑她一眼,站直了清嗓道:“贵人府第贵重,咋家这等人那敢脏地,陛下器重您,奴才这才敢来接您入宫。”
江寒最见不得曹全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说得她好像欢迎曹全来似的。
谦逊道:“大监言重,您可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屈尊来鄙人这破敝地,才是脏了您鞋子。”
她姿态恭敬,虽然知道她不安好心,人都喜欢听好话,倒也舒坦了。
二人随后同乘一辆马车入宫。
路上,曹全如一只老猫,意味深沉古古怪怪的审视她,把江寒看得好不舒服。
果然,他开始套话:“中侍,昨晚你好大的胆子趁咋家离开不经传召闯入陛下殿中,还那副仪容不整的样子出来,咋家可在这里提醒你了,陛下明断,你若存了心思,趁早打消。”
江寒知他话中意,原是还为那晚的事,抱定了她居心不良。
她很想解释不是他想象那样,看他油盐不进的表情,任是自己说破了嘴,他必是听不着一句,有了成见,不是会轻易消除的,只敷衍道:“鄙人是对陛下存了心思,一片好心。”
曹全看她万不把他当一回事,暗声道:“别是坏心眼儿。”
就这样在猜忌的氛围中,顺利到达宫中。
文华殿,刘钦若刚从里面出来,碰上江寒,刘钦若看她的眼神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江寒垂首恭敬,一进一出,各怀心事。
门关,昭珽直入正题:“可拿到了。”
江寒懂他的眼色,拱手走过去取出药,小心翼翼递给他,昭珽接住,随即放在案上抽屉里,转眼看她一直恭束的低头躬腰,看起来不太自然,遂道:“江卿是在害怕朕。”
分明是平和的语调,江寒却条件反射般心里冷颤一下,昨晚发生的奇异事件是让她心有余悸,窘于面对他。
语气微微:“陛下九五之尊,圣颜不可冒犯。”
昭珽态度公正:“你这样躲躲避避的,朕还怎么跟你说正事,卿说的冒犯,夸张了些。”
江寒手垂的更紧,天知道昭珽又会做出什么不可言喻的举动,稍退了退,小心抬头:“是,陛下。”然后慢慢抬眼,对上他一汪澄宁双眼,静下心来。
“你昨晚提说要去金陵招讨明教的事,朕刚才与刘卿商议过,他无异议,”他顿了顿,宁正的眼里流露出丝丝柔意,和缓道:“再等些时日,朕在与诸卿商定过后,即调你去着手。”
他的神色明正温宁,江寒在他的注目下,袖子里做这抠手指的小动作,态度明然:“微臣遵命。”声调轻快,有些微微激颤,听得出她很想回金陵。
昭珽别开眼光,继续不动声色处理别的事情,声平无波:“先退下吧。”
江寒看着他白皙刚劲的手指,意态迟犹。
昭珽发觉她还未退下,放了放手里的折子,话将出口,清宁的眸影微微动荡,又继续翻看另一本奏疏,她站在身边令他心境很舒服,容止可观,进退可度,明宁道:“还不走。”
江寒从他绮腻的颜貌中回神,正儿八紧:“微臣的银钗还在陛下手中。”
不说还好,一说昭珽就心里麻乱,冷暗睨她一眼,态度大转,厉言厉气:“一枝银钗而已,江卿这般在乎。”
好好的脸,说变就变,像是自己背叛了他似的,江寒后悔,就不该多言,又窘又惶:“这倒不是,就是平时束发习惯了这枝用起顺手,陛下喜欢微臣家里还有很多,改天悉数呈上,陛下就别跟微臣置气了。”
她心里急想,自己平时装扮多是简约,极少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如果想要,去给买一堆。
昭珽冷漠道:“卿是脑袋被门夹了,朕要你那些玩意儿作甚,你那东西无用,朕扔了。”
话说回来,她刚才说朕置气?!他默默凝了她一会儿,甚是厌烦,怎么可能。
江寒打哈哈:“哦,陛下随便扔,臣多得是。”
昭珽看不得她吊儿啷当的样子,沉下目去,转头生气道:“立刻,马上,给朕滚出去。”
江寒看他异常,闭紧嘴巴,惊吓过度,反愣住。
他在发厉令:“要朕把你扔出去吗。”
江寒镇定施了一礼,跳起脚就旋风走出去,昭珽在后观望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低低一笑,心里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手不由往袖子里掏出银钗,这越看越心水,刚才自己可真的在她面前生气了吗,后面就用钗子挠头,一团乱的想不通。
钗子虽没了,去金陵的事却有盼头了,她走在大街上,心情很好,目视之处,皆作美景,逛荡着,吹起金陵的小曲,左拐右拐,再次踏进会仙楼。
范朝谦忙上前招呼,江寒满面和煦,命他点了几道硬菜,一壶好酒,自己往位子上坐去。
范朝谦吩咐下去,中侍今儿看起来乐陶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菜上,江寒一个人吃酒菜吃出了一群人的感觉,痛快举杯,这厢吸引到人来。
玉面丰唇,眉眼风流,衣着修整,活脱脱一个骚情公子哥儿,江寒乜他一眼,继续喝酒。
那人眼波春情,脉脉流注,表情轻浮暧昧,表现出很强的存在感,“中侍近来安好。”
江寒受不了他油腻腻的表情,爱答不理,酒喝一变得闲道:“你谁啊。”
那人一脸谄媚样,解释:“下官柳华春。”
江寒神色大转,没忍住一口酒狂喷到那春色绵绵玉面脸上。
那人满面媚笑被突来的烈酒辣得僵滞。
江寒抹了自己嘴上的酒,连连道歉,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人脾气文绉,斯理着擦净满面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