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49年10月8日中午,巴黎地区,欧洲定居点最高指挥部,原凡尔赛宫旧址。
“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士兵们都是各司其职。一张巨大的欧洲地图正贴在墙壁上。地图中,有几十个红圈赫然显眼,其中最远的地方,已经抵达喀山附近。这正是当今欧洲所有人类定居点的位置。自从今年年初,击败“雄鹰”部落以来,欧洲定居点一直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外扩张。他们的军队在东欧草原上所向披靡,而他们的人民也是一路东迁。第聂伯河,顿河,伏尔加河……伴随着变异者的彻底崩溃,这几条大河流终于对人类开放。大灾变以来,西欧沙漠化现象严重。这一次,欧洲定居点付出巨大的代价,强行歼灭变异者“雄鹰”部落,终于彻底解决了水源紧缺的问题。无数的人影在冰凉的河水中欢呼雀跃。相比之下,东欧的寒冷也显得不值一提了。
……萨迪克将军站在地图前。他目不转睛,双手撑着台面,就好像整个精神都被地图吸进去一样。萨迪克是欧洲的统帅,也是现在欧洲最受欢迎的人物。正是靠着他的雄才伟略,欧洲定居点才能从濒临灭亡的绝境中走出。萨迪克是一个疯狂的****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欧洲定居点的军队更加强大。但人民却也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因为只有萨迪克才能让他们活下去,让他们得到想要的土地和食物。之前一系列的胜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没有人能够永远胜利。
萨迪克眉头紧锁。此时此刻,正是他军旅生涯最辉煌的时刻。对外,“雄鹰”部落被灭,欧洲定居点已经没有任何外敌;对内,萨迪克的威望也达到顶点。水源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在伟大的实绩面前,即使是最死硬的反对派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激动的民众已经将萨迪克当成神祗来崇拜,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肺都挖出来,献给领袖。接下来,只要休养生息,恢复民生,欧洲的强盛似乎就是板上钉钉。
然而,世界永远不会像想象中这么简单。
……萨迪克捏住手中的纸条。脚步声从后传来,诺兰-拉纳少将快步走进房间。他立正敬礼。
“将军。”
“拉纳,你终于来了,看看这个。”
“这个是?”拉纳接过萨迪克手中的电报纸。萨迪克似笑非笑。“这是刚刚从东方定居点得到的情报,是从非常‘私人’的渠道。”
拉纳皱起眉头。他扫视电报。突然间,他的眼中出现异光。
“这是……”
“如何。”
“不知道。太突然了。”拉纳回答。“老实说,‘归蝶’和‘巨象’已经覆灭,这没有任何前兆。我认为还需要更多的情报来支持。”
“但如果这是真的,这意味着东方定居点和北美定居点的实力已经远超我们的想象。他们四两拨千斤,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成果。眼下,变异者阵营已经被彻底压制,不出意外的话,人类的胜利已经是时间问题。接下来,就会是人类同胞之间的自相残杀。”
“同胞之间的自相残杀吗……”拉纳喃喃自语,他握住口袋中的绿色念珠。与尘空,焰雪,福克斯一样,拉纳也是制裁者。但与其他制裁者的独来独往不同,他选择加入了欧洲的正规军,并以军人的名义发誓向萨迪克效忠。这在制裁者当中颇为罕见。萨迪克注视着拉纳。
“你不喜欢人类之间的战争。”
“我不认为会有任何人喜欢战争。”
“当然了。没有人喜欢战争。但倘若战争真的找上门来,我们也不可能退缩。如果我猜得不错,北美定居点和东方定居点应该都在为战后布局。他们肯定已经有了许许多多巧妙的构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些巧妙的构思中,一定都是对欧洲不利的……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人类和变异者之间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萨迪克哈哈一笑。他拍拍拉纳的肩膀。拉纳默不作声,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将军的笑声有一些无机质。萨迪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不对。他尴尬地收回笑容。
“拉纳,星月和福克斯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我也感到奇怪。距离他们两个前往非洲,已经过去整整半年。如果非洲真的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他们应该会立刻回报。”
“那就是说,他们是没法回报。”
“您是说,他们已经死了?”
“不知道。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传过来的情报都是晦涩不清。根本没法全信。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让我去。”
“……你要去吗?”
“当然,福克斯是我最重要的战友。无论与公与私,我都应该去非洲。”
拉纳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没有任何犹豫。萨迪克眼中赞许。“那就这样定了。我们最后得到那两个人的讯息,是在乞力马扎罗山。我给你派出运输机,前往埃塞俄比亚高原。你的任务是寻找乔-福克斯和星月,同时调查非洲大陆的现状。你的行动周期是两个月。两个月后,无论发现了什么,你都必须给我安然无恙地回来。这是命令。”
拉纳当即领命。他立刻出发。萨迪克看着拉纳跑出门外。他的心中都是五味杂陈。一年前,“红瞳死神”和“火狐”从海上定居点到来。投奔欧洲定居点。萨迪克随即将他们派遣到非洲,寻找非洲大陆的陨石碎片。这并不是因为萨迪克相信他们,相反,这是萨迪克想祸水远引,避免多余的麻烦。而星月和福克斯也明白这一点,他们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因此,萨迪克对两人的失踪并没有太多遗憾。只是眼下的形势一片迷雾,这多少让萨迪克有些不满。很显然,在自己控制不到的地方,有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正在酝酿当中。
萨迪克陷入沉思。他并不是那种没有自信的人。相反,他非常具有冒险精神。只要这个冒险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就行。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萨迪克反而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按兵不动自然可以。事实上,眼下的欧洲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归蝶”与“巨象”毁灭,非洲的变异者集团名存实亡,他们不可能再对地中海北岸造成威胁;而在东方,“雄鹰”的残存势力正被远远驱逐。欧洲定居点已是稳如泰山。他们也不可能继续东进,跑到东方定居点的地盘。
但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烦躁呢。
萨迪克深深吸气。他将所有的不安压在心底。寂静的空气笼罩在指挥部内,士兵们都是沉默,那“滴滴答答”的声响,就好像一滴滴的水流,流淌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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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49年10月12日,诺兰-拉纳少将从巴黎出发。他将乘坐运输机,先前往塞浦路斯岛。那里是欧洲定居点在东方最远端的军事基地。拉纳将在塞浦路斯休整一个星期,再前往埃塞俄比亚。
萨迪克替拉纳送行。两人都被螺旋桨刮起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萨迪克问。“拉纳,你打算带几个部下。”
“我一个人就行。如果局势真的到了连‘火狐’和‘红瞳死神’都应付不了的程度,那就算带再多的人也没有用”
“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至少你得带上后援部队。你必须在沿海安全地区建立一个前哨站。兵力不应该少于一个营。具体的人手,你可以从塞浦路斯驻军抽调。这是命令,拉纳。我不想失去你。尤其在这个时候。”
萨迪克如是说道。拉纳默默点头。他向将军敬礼。萨迪克遮住鼻梁。他露出笑容。
“拉纳,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不,我只是想问问而已。我……就这样吧。”
萨迪克欲言又止。他挥手告别。拉纳登上飞机。他向萨迪克敬礼。螺旋桨加快速度,轰隆的声音一路呜鸣,很快,运输机就消失在云端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