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49年10月20日,非洲,“归蝶”和“巨象”部落毁灭两周后,金沙萨以东200公里处。
纳达和斯蒂尔站在地面,他们看着巨大的运输机从天而降。飞行员努力控制着飞机的尾翼,避免被地面的气流卷进去。诺兰-拉纳中将站在舱门口。他观察地面的状况。一缕轻烟正从地表升起,而在烟幕升起的地方,则是一个巨大的交叉标志。
“归蝶”一战结束后,非洲的变异者集群四分五裂,它们纷纷离开自己的栖息地。在这种情况下,纳达和斯蒂尔的行动也受到很大限制。他们虽然接受了福克斯最后的遗愿,一定要找到星月和焰雪。但他们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甚至,他们连自己该如何脱身都不知道。两个孩子所在的位置,是刚果河中游,是非洲大陆的中西部。往西,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洋,那里并没有人类活动;往东,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沼泽。如果想要返回埃塞俄比亚,还要走上千公里的路。途中都是罕无人烟,危机四伏。就算是福克斯和焰雪一路行来都是十分辛苦。当中风险可想而知。
“就算有危险,我们也必须前进。”纳达大声说道。自从福克斯去世后,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大。斯蒂尔回答。
“话虽如此,我们总要想好路线吧。”
“路线?还有什么路线,我们只有去北方,和欧洲定居点打通联系。”
“可你要怎么去,就这样走着?这样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还能一个电话,把飞机叫过来吗?”纳达大吼大叫。斯蒂尔一时无言。两个孩子陷入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斯蒂尔试探性开口。
“要不,我们去找变异者帮忙吧。”
“变异者?”
“就是‘巨象’部落。之前不就是它们帮我们送过来的吗?斯莱娜小姐,阿提罗普先生,还有象。它们一定愿意帮助我们。”
斯蒂尔眼睛放光,他的尾巴一甩一甩。纳达托住下巴。
“是啊,这也是一个办法。但就算我们要去‘巨象’部落,也要穿过大沼泽。单纯以距离而言,未必会比去埃塞俄比亚更短。”
“但总归会近一点的吧。”斯蒂尔说道。在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巨象”部落也已被摧毁。纳达敲敲脑袋。
“没有办法,总之先往东走。顺着刚果河,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就这样,他们作出决定。斯蒂尔立刻前去准备。片刻之后,他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斯蒂尔找到了福克斯留下的背包,里面有晒干的蛇肉,一部分的淡水,便携式地图和指南针,他甚至还拿来了一个通话器。纳达目瞪口呆。
“这,这个……”
“恩,这是福克斯的通话器。他一直藏在包包的最深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说……”
“少废话,快一点给我。”纳达一把把通信器夺了过来。斯蒂尔吓了一跳。纳达打开通信器。
“喂,对面有人吗?我是纳达,是‘火狐’的同伴,我们现在急需要救援,喂,听得到吗?”
纳达大吼大叫。但通信器中却只传来“呲呲”的嘈杂声。纳达不禁暴怒,她差一点就要把通信器扔掉了。斯蒂尔慌忙阻止。“大概是距离太远了吧。要不,我们一边走路,一边尝试着和欧洲联络。说不定哪一天就联络上了呢。”
“哪一天,鬼知道是哪一天,我……”纳达使劲呼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让自己冷静下来。纳达没有办法,她只能同意斯蒂尔的意见。两人随即出发。
……
就如之前预料的一样,这是一条十分艰难的道路。两个孩子沿着刚果河前进,一头扎进大沼泽中。一开始的时候,纳达还要一味加快速度,但渐渐地,两人的速度却难以避免地停滞下来。错综复杂的地理环境,四处潜伏的毒蛇猛兽,食物的稀少,水源的缺乏,一切的一切都在阻拦着他们继续前进。仅仅到了第二个星期,两个孩子的进度就从最初的每天五十公里,下降到每天十五公里。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连十公里都走不到。
“没事的,纳达,再加把劲,我们马上就会到了。看看,比起昨天,又多走了两公里。”斯蒂尔强作笑容。一路上,都是他在替纳达鼓劲。虽然斯蒂尔不是那么擅长说话,很多时候,他的鼓励也是适得其反。但也正是因为有他陪在身边,纳达才能坚持到现在。
“斯蒂尔,你还真的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乐观呢。”
“这是因为我是变异者嘛。”
“这和是不是变异者没有关系吧……不过,也好。这总比整天愁眉苦脸的好。”
“我才不会愁眉苦脸呢。现在连纳达你都不爱笑了。如果我再不努力,到最后,纳达就再也不会露出笑容了吧。”
斯蒂尔振振有词。他的眼中透出认真。纳达面露惊讶。渐渐地,她显出会心的笑意。女孩拍拍斯蒂尔的脑袋。变异者少年高兴地甩动尾巴,他姑且将这看成是给自己的奖赏了。
……
两人一路行来。当到了第二周周末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失去希望。大沼泽无边无际,放眼所见,只有灰蒙蒙的荒野。最近一段时间,非洲中部的天气非常糟糕,时不时就会来一场阵雨。而在沼泽中央,根本找不到躲雨的地方,结果就是被浇成落汤鸡。
“可恶,这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纳达大声抱怨。她遮住脑袋。另一边,斯蒂尔也显得有些丧气。不管他再怎么“乐观”,全身湿透的感觉肯定不好。两个孩子都不说话,他们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再也出不出去了。但就在这个时候,通信器中却突然传来反应。
“这里……欧洲……拉……‘火狐’……回……收到。”
嘈杂的声音从通信器中传出。斯蒂尔和纳达同时跳了起来。他们拼命对通信器大喊。但因为通信不稳定的缘故,双方其实都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直到两天之后,两边的距离进一步拉近,这一次,他们终于联络上了。
……
运输机降至地表。因为害怕会陷入沼泽,驾驶员始终维持着飞行状态。“轰隆”的声响震耳欲聋,斯蒂尔下意识捂住耳朵。而纳达则是目光炯炯。她看着拉纳走下飞机。
“你就是欧洲定居点的人吗?”
“诺兰-拉纳,我是欧洲定居点的中将。”拉纳简短答道。听到拉纳的名字,纳达突然想起来。
“拉纳?你就是福克斯的战友?欧洲的制裁者?对了,在海上定居点的时候,我曾经看见过你。”
“没错,世界大会的时候,我的确是在海上定居点。”拉纳回答。他打量两个孩子。“我也记得你们,在世界大会期间,你们一直跟着‘红瞳死神’了。你的名字是纳达,过去是圣迭戈盗贼团的成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纳达嘟囔道。拉纳看着女孩胸口挂着的龙型雕文。他已经心知肚明。另一边,斯蒂尔则是小心翼翼地躲到纳达身后。拉纳注意到了斯蒂尔的耳朵和尾巴,他皱起眉头。纳达立刻挡在少年身前。
“斯蒂尔是我的同伴,是福克斯和星月的同伴。他虽然是变异者,但他并不是人类的敌人。”
“我知道。”拉纳冷冷答道。他撇开视线。“福克斯呢,他在哪里?星月又在哪里?自从抵达非洲以来,我就一直在找他们两个。但一路上除了发疯的变异者,我什么都没有见到。”
两个孩子没有回答。他们同时垂下脑袋。纳达掏出福克斯留下的蓝色宝石。
“这是福克斯的遗物,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已经死了吗?”
“他的心脏被狼的风指洞穿。他是英勇战死的。”
“狼……啊。如果对手是他,这倒也不足为奇。福克斯那个笨蛋,明明伊比利亚之战的时候都活过去了。竟然会栽在这个地方。”
拉纳喃喃自语。他看上去似乎满不在乎。但纳达却可以看到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拉纳将蓝宝石放进怀里。他道。
“那么,纳达,你现在就是东方的制裁者了。”
“没错,我是继承了黑刀和龙型雕文。但我并不听从东方定居点的命令。”
“那个名叫苏定的制裁者呢?”
“他战死了。”
“这么说,非洲一战,人类一下子损失了两位制裁者。再加上‘巨象’和‘归蝶’的覆灭,这可算得上是血流成河。”
“‘巨象’?‘巨象’部落也毁灭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蝶和象都已经去世。非洲的高阶变异者全体阵亡。这被认为是人类自喀山之后最重大的胜利。但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我们也是从东方定居点那边才得到的消息。所以萨迪克将军才会派我前来。”
“连‘巨象’都玩完了吗……”纳达低声重复。而斯蒂尔则是面露悲伤,他肩膀垂着,好像随时都要塌下来一样。沉重的气氛笼罩开来。片刻之后,还是纳达首先开口。
“拉纳,我需要你的协助。”
“你想做什么。”
“我要找到星月。”
“‘红瞳死神’?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但福克斯说星月还活着,他应该和焰雪在一起。”
“焰雪?你是说海上定居点之战出现的那个女孩?”
“恩,她是星月的……朋友。他们关系很好。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们。这事关重大。”
纳达飞速说道。她紧紧地盯着拉纳。但拉纳却是摇头。“就算你这么说,但你也不知道‘红瞳死神’现在在哪里。你总不能让我漫无目的地在全世界乱跑。”
“我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有人知道。”
“!?”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知道星月和焰雪还活着。北美定居点,他们一定在积极行动。只要盯住他们,我们一定会发现线索。我会抢在这些混蛋之前,救出星月和焰雪。然后,我要亲手杀了狼,为福克斯和苏定报仇。一定。”
纳达紧咬牙关。她紧紧握住黑刀。拉纳惊愕地看着女孩。而斯蒂尔则是压低视线。他沉默不语。空气凝重,不知不觉,淡淡的杀气已经笼罩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