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路向下。尘空闭着眼睛。直到“叮咚”一声,电梯停下,他才抬起眼皮。尘空走到外面。人造的阳光光辉耀眼。暗门咔嚓关上,很快,周围又变得无比冷清。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会是这个世界最强大力量的所在。
力量吗。
尘空目光凝重。到目前为止,莫里斯的命令一共有两个。其中之一是尽快解决“红瞳死神”,对于这点。尘空其实随时可以动手。他对星月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就是他亲自将星月引到北美来的。很显然,尘空对星月有着别样的期待。但对于星月在未来的局势将会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而莫里斯的第二个要求,是要利用变异者,尽快夺取“苍龙”的陨石碎片。这是北美定居点与狼的协议。但尘空很怀疑狼是否会遵守交易。自从从非洲返回以来,他就一直联系不上狼。这个变异者在北美大陆到处留下踪迹,但自己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狼肯定也有自己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肯定和北美定居点的计划完全不是一回事。双方之间迟早会撕破脸皮,也许,就是在明天。
……
尘空慢步前行。他一边散步,一边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人流渐渐增多,很快,他就进入天空之城的市中心。公共汽车在大街上行驶,密集的人流正在向车上拥挤。而在地下,地铁的“轰隆”声正隐隐传来。大街上十分拥堵,行人和机动车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大灾变之后,人类社会遭遇毁灭性打击。四大定居点中,东方定居点执行的是隔离政策。在行政区,琼林御宇,富丽堂皇。但到了贫民区,却是残破不堪,民生艰苦;欧洲定居点四分五裂,生活艰苦。平民百姓有自来水都是奢望,更难说电力;海上定居点倒是有过辉煌,只是随着“二月政变”,整片岛屿进入军事管制。岛上的经济,文化,娱乐活动统统受到限制。每天晚上还有夜禁,在这种情况下,居民的生活质量可想而知;唯有北美定居点,这里依然保持着昔日的繁荣。靠着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科技实力,天空之城的生活水平一直维持在大灾变之前的水准。各种基础设施齐全,农业和基础工业实现自循环。社会福利完善,民众能够基本做到老有所依,病有所医。他们可以远离战争,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这便是北美定居点,这便是天空之城新亚特兰大,对于全球各地受苦受难的人类而言,这就是形同天堂一般的存在。所以他们才会扎破脑袋也要来到北美。但另一方面,这个“天堂”却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幸福。与当年的海上定居点一样,最近五十年间,天空之城的发展也遭遇瓶颈。基础设施老损,上下阶层固化,贫富差距增大,社会活力严重不足。整整五十年时间,整个天空之城就好像完全停下了一般,整个城市就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活力。
尘空停下脚步。一个巨大的屏幕矗立在高楼之间。屏幕中,主持人正在播报最新的新闻。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总统大选。最近一年来,北美定居点一直在进行总统大选的准备。尽管这个总统只剩下名义上的权力,但毕竟也是人类最高的荣誉(北美定居点依然宣称自己是“合众国”)。过去,这是人类政治制度演变的精华,但在大灾变之后,这种制度就显得多余可笑。也只有像北美定居点才可以这样白白浪费资源。到了最近五十年,这种民主的“仪式”就变得越发虚伪。上台的总统也是一个比一个虚弱。底层的民众对政府越发不满,而他们参与投票的积极性越来越低,甚至还出现大量废票的情况(比如票选一条宠物狗当总统的)。而到了今年,这种情况终于完全爆发。反对党推选出来了一位“疯子”候选人,以夺取总统的宝座。
“我们要让北美更加强大,我们要让天空之城重新绽放出光芒。我们要让那些油嘴滑舌的政客统统下台。我们要专注自己的事情,不要再插手外界的琐事。这是黑暗的时代,所以,哪怕死,我们也要死在自己的窝里。”
这是反对党候选人霍兰-德容的发言。他是一位疯狂的孤立主义者,疯狂的无政府主义者,以及疯狂的反精英主义者。他的所有主张都是极为激进,甚至不切实际。但也因为这种激进,让他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底层选民的支持。于是乎,大选的形势剑拔弩张,整座城市中都弥漫着诡异的硝烟味。
……
对于这种政治上的表演,尘空没有任何兴趣。反正无论谁上台,都不可能扭转眼下北美定居点的颓势。而从娱乐性的角度,也许让“疯子”德容上台,反而会让人民对政治更加感兴趣一点。但是……
尘空脑子里一个机灵。他突然想到,莫里斯也已经加入到这场大选当中。大体上来说,莫里斯算是执政党一派(当然,眼下北美定居点的党派之争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更像是两群不同政见者在打群架)。他不是候选人,但也算是党内大佬。如今,大选之日越来越近,而莫里斯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躁。他似乎急迫地想要开始行动。也不知道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过,也不管我的事。”尘空喃喃道。在路边的大屏幕上,霍兰-德容疯狂的演讲已经告一段落。但路边的行人却没有一个停下来听的。直到进行到体育新闻和娱乐新闻的板块,大家才重新兴奋起来。围观群众阵阵高呼。而尘空则是苦笑摇头,他闪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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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天空之城市中心,某高楼塔顶。
“尘空,尽快与狼取得联络,然后你和他一起去青藏高原。争取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苍龙’部落的陨石碎片弄到手。至于之后……之后,在未来北美定居点主导的世界中,变异者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只说这么多。”
狼蹲在高楼塔尖。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有足足400米高。呼呼的烈风扑面而来,在身下,密集的车流就好像是火柴盒一样。狼全力倾听,在耳机中,尘空和莫里斯在“悄悄”对话。几个月前,狼和尘空一齐从非洲归来,两人在地面分别。此后,狼通过某种渠道,偷偷潜入天空之城。他隐蔽行踪,迄今已有一个月之久。利用各种手段,狼成功在探查到了“避难所”的所在。他还在“避难所”中安放了窃听器。而人类对此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现在,狼不仅知道焰雪已经被成功带回,他也对莫里斯接下来的计划了如指掌。
人类也有各种各样有趣的构思呢。莫里斯那个家伙,竟然想在事成之后将我们全部干掉,虽然早就料到,但真的听到,还是不免有点心寒。
狼的嘴角浮现出笑容。他一点都没有“心寒”的意思。一个黑影浮现在狼的身旁。它是如此恍惚,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刮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狼。”
“确实麻烦。如果现在摊牌的话,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但我们也不可能真的顺了人类的意。如果连‘苍龙’的陨石碎片都落到人类手中,莫里斯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我们干掉。”
“但你也不可能无休止地拖下去。虽然现在还没事,但再过不久,那个女孩可就要醒过来了。”
“……是啊,所以,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狼喃喃说道。他玩着自己的手指。黑影喏喏开口。“狼,我们接到报告。鲨已经在前往青藏高原的路上。他曾经与‘红瞳死神’接触过。如果他将非洲发生的事情告知‘苍龙’部落。那你在变异者社会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纵然你曾经是变异者的英雄。但一旦落上背叛的罪名,那谁都不会再相信你。”
“我不期待同胞会相信我。但我们还是得做必须做的事情。而且,现在所谓的变异者社会,早就已经名存实亡。六大变异者部落中,只剩下‘苍龙’和‘鲸鲨’。如果‘苍龙’和‘鲸鲨’真的要联手与我为敌,那我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狼喃喃答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黑影在风中摇曳。片刻之后,它再度开口。
“告诉我们,狼,你下一步的计划。”
“很简单。我不能让莫里斯他们得逞。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神’,那我就绝对不能让她沦为莫里斯的玩具。相反,她必须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我必须得到‘哈米吉多顿’的力量。现在,北美定居点拥有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陨石碎片。如果能将这些碎片,以及那个女孩一起抢过来,然后带到青藏高原。到时候,我们就拥有了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变异者的复兴也指日可待。”
“但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的。姑且不论‘苍龙’的想法。光是对付人类就够呛了。虽说北美定居点现在的确十分懈怠。但一旦到了紧急关头,他们的能量依然不容小觑。而变异者在天空之城,却只有你一个人。你必须寻找其他帮手。”
“你们不是在嘛,你们总不会干看着吧。”
“我们并不是战斗型,你应该十分明白。”黑影回答道。狼眼角斜视。他似笑非笑。
“当然,我明白。‘变蜥’,我想再求你们一件事。‘红瞳死神’马上就会来了。你们找准机会把他弄进天空之城。这对你们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是你的敌人。是我们的敌人。”
“不,这一次,他会站在我们一边的。一定会。”
狼嘴角翘起。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风招扬,片刻之后,狼和黑影便同时消失。阳光照耀,人造的光辉反射在大楼顶端,刺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