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气氛笼罩在会场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视。林悠挪动嘴唇。
“人类会变成怪物，这太荒谬了。”
“我也不相信，但我们有人已经亲眼见到。”
“是谁？”
周长仁打了个响指。“嘎吱”，大门打开，苏定上尉慢慢走了进来。他面目苍白，双手发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众人都是一怔。他们都知道这个青年。一天前，苏定刚因为击败过“怪物”而成为军方的“英雄”。但这个“英雄”现在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无数的视线集中过来。苏定环顾四周，他气息急促，他都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剑修杰发现了苏定的异状。他赶紧拉拉苏定的袖口。但苏定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额头上直冒冷汗。他想要逃跑，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就在这个时候——
“嗯哼。”焰雪轻声咳嗽。她眨眨眼睛。之前的会议，她其实是听得十分乏味。若不是因为周长仁事先说好，她说不定早就退席了。现在苏定进来，反而让她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周定呆呆地看着焰雪。他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女孩。短暂的迷茫一闪而过，周定突然鼓起勇气，他挺直胸膛。
“我是中央区守备军的苏定上尉，我愿意在此，接受各位领导的问话。”
“那么，苏定上尉，就请你讲讲昨天晚上你在战场上看到的事情。”林中和说。他倒是见怪不怪。苏定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他随即将自己昨天晚上在战场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包括一开始遭到突袭，自己与士兵们奋勇作战，差一点战死，然后，他谈到了敌人最后的攻击，大地崩裂，一个小队，整整二十个人，再加上一辆装甲车，全部掉进地底。而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被埋在地下。阴暗的光纤从缝隙中穿过，放眼所见，除了黑暗，就是废墟和尸体。
“‘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我大声喊道。但却没有人回应。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我只能不断向上坡走，一边呼救，一边等待奇迹出现。阵阵的回音从四面八方袭来，然后，过了好久好久，我真的听到了，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紧随而至的，还有莹莹的亮光。如果放在过去，我肯定就直接奔着亮光处去了。但在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心中害怕。于是，我选择躲了起来。看看动静再说。”
“的确，有东西来了。它，或者说它们，它们的脚步如此密集，不是人类。也不是变异者。那是肉，分散的肉团，它们毫无目的向前挪动，几乎遍布了整个空间。而在每个肉团顶部，都有一个莹莹的光圈。那应该是肉团的眼睛，它就像……不，我说不上来。”
“我吓坏了。但接下来还有更震惊的事情。这些肉团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位死者曾经是我的部下。肉团渐渐涌到他的身上，渐渐地，我看到他重新爬了起来。但他的眼睛却有点奇怪。因为，他的眼中，也和那些肉团一样，笼罩着莹莹的光芒。就和……就和那些的变异者一样。很显然，它们是被那些肉团侵蚀了。我始终躲在石块下面。任凭那些肉团从自己上面爬过。当时，我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我当时想，只要被发现，我就立刻举枪自杀。我才不想变成那种怪物。但幸运的是，肉团并没有发现我。它们就这样离开。之后，我硬撑着从废墟中爬起，并被上面的士兵救出。如果当时我继续在那个地方待下去，一定也会被怪物发现的。”
苏定捂住面孔，他似乎极为害怕。会场内寂寥无声，突然，大家一片哗然。
“这算什么？这是在讲幻想故事吗？”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赶快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众人哄堂大笑。苏定的面孔红到了脖子根。他紧握双拳。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这些家伙，根本没有去过前线。你们怎么会明白战场的恐怖。你们只会躲在防线后面，做一些没有用的决策。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说什么？”
“区区一个上尉，就敢对我们大呼小叫的，你以为你是谁。说到底，你不就是个逃兵吗？”
“撤了他的职，把他发配到边疆去。”
官员们纷纷站起来指责。更有甚者打算叫人把苏定当场拖出去。会场一片混乱。苏定气得浑身发抖。关键时刻，林中和拍案而起。
“够了！！！全部给我住嘴。苏定上尉，你就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敢把你赶走。”
……寂静。面对林中和的暴怒，所有人都不得不低下头颅。军队领袖剑修杰说道。
“我可以验证苏定中尉的说法。在贫民区地底，的确有庞大的地下通道。这是从旧时代地铁系统中延伸出来。里面也的确有变异者活动的迹象。同时，在事后找到的变异者尸体中，我们也发现了近似于贫民区失踪人口的特征。”
“什么……”众人一下哑然。林悠低声说道。“但如果真是这样，如果变异者真的有腐蚀人类的能力。那整个贫民区都会变成他们的乐园。因为我们根本没法对那片土地进行有效控制。军事行动已经失败，长此以往，连行政区也会受到攻击。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人类灭绝之日了。”
剑修杰声音沉重。而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最胆大妄为的人都知道形势严峻。财政部长宋恒说。“要不，把守备长城的部队调回来，只有这个办法。”
“这绝对不行。”剑修杰立刻反对。“长城的守备部队都是我军的精锐。如果他们不在，边境的安全就无法保证。说不定，把他们引开，这就是敌人的计谋。”
“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我们需要专家来解决问题。”社会管理局局长周长仁开口。“昨天晚上的行动之所以失败，并非我们实力不足，而是选错了战场。如果在平地上正面对决，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但在阴暗的小巷中，陪一群变异了的怪物玩捉迷藏，这就另当别论了。在这种情况下，坦克，装甲车，甚至轰炸机，都没有用处。除非对贫民区来一次毁灭性攻击，但这根本不可能。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集结一支精锐部队，快速行动，将敌人一举扑灭。”
“说得容易，动用那么大的兵力都失败了，你现在又想派谁去送死。”
林悠厉声质问。周长仁没有回答。他只是陷入沉思。凝重的气氛笼罩开来，所有人都不说话。苏定咽了口口水。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各位……还有剑修杰将军，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个话。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还有下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逃跑。我决不会原谅那些怪物侮辱死者，侮辱我的战友。”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担负起歼灭敌人的重任吗，苏定上尉。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剑修杰问。而其他人也是看向年轻的“英雄”。他们的眼中有期待，有怜悯，也有嘲笑。苏定浑身颤抖。他虽然还是很害怕，但他的眼中已经油然升起了一种精气神。
“没错，我愿意负起责任。”
“很好。”剑修杰衷心点头。“那么上尉，我便任命你为特别小队的指挥官。你的任务是进入贫民区地底，追踪变异者的老巢。你曾经两次与变异者交战，而且都活了下来，相信这一次，你也能交上好运。任务从明天开始，具体持续一个星期……”
“不要做无谓的事情。那是我的猎物。”焰雪突然开口。之前，她一直没有说话，几乎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剑修杰眯起眼睛。“女人，不要随便发言。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是周长仁硬要我来的。”焰雪不耐烦地说道。“敌人是高阶变异者。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对手。你想让自己的部下去送死，我是无所谓。但我可不想你们打草惊蛇。”
“高阶变异者？”
“那是变异者的进化形态。”周长仁解释。“普通的变异者就像是野兽，虽然身体机能更强，但却缺乏智慧。比起有武器的步兵，其实也就是那回事。但高阶变异者就不同了。他们不仅拥有可怕的身体，同时还拥有和人类同等，甚至更胜一筹的智略。他们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也十分了解人类的的弱点。高阶变异者一般都是变异者部落的领袖，他们的存在，也是变异者能和我们人类抗衡到现在的原因。”
“但这样的怪物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宋恒顿时失声。周长仁点点头。其他人都是议论纷纷。焰雪轻蔑一笑。她拿起手中的黑刀。
“胆小鬼都给我滚一边去吧我会解决那个高阶变异者。至于打扫残敌的工作，就由你们来负责。没问题吧，林中和。”
“全按照你的意思办，焰雪。”林中和回答道。他面带微笑。“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你尽可以找周长仁，也可以找我。”
“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这只会碍手碍脚。你们只要及时给我提供情报就行。三天，三天之后，你们可以等着我的好消息。”
焰雪拂袖而去。周长仁亲自护送女孩出去。而林中和亦是起身目送。两人的表现让其他官员都是议论纷纷。惟独剑修杰默然不语。
另一边，苏定却是一脸呆滞。他的眼睛里，只有焰雪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