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早朝开始、宫门被打开,后宫的消息亦不胫而走,左相李延得知含光殿被封后十分淡定,自以为对他妹妹李承婉很是了解,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大事,但他却不知,封宫,只是个开始……
一国皇后的宫殿被封对这个国家而言是个大事,因而在早朝之上,多位大臣提出疑问,但楚勘只说明日便会给诸位大臣乃至南楚百姓一个交代,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退了早朝后楚勘回到偏殿,黄成古早已等候在此,此时的他内心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手中捏着的一纸口供犹如千金重,他不知自己此刻这一决定对日后的路是否有影响,但他却知要忠君,因为他心里明白他的命是皇上的。
“黄公公?”福泉海轻唤的声音让黄成古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口供递给他,抬头的瞬间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楚勘,见他并未抬头,方才稍稍放心。
楚勘接过口供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后,拿着口供的双手便不住的发抖,低声嘶哑道:“真的是她,还真的是她,她竟怎敢?”
福泉海见皇上脸色铁青,连忙走过去搀扶着他,但却不敢开口言语。
待楚勘稍稍恢复了些,对着福泉海厉声道:“去含光殿。”
楚勘一人进入含光殿时,李承婉正在院子里摆弄盆莲,听到皇上驾临也未停下手中的活儿,只对着莲花淡淡道:“皇上随便坐吧。”
“说说你为何要杀梅儿吧。”楚勘将石墩上的落叶捡起拿在手中,方才坐下。
李承婉这才转过身来面朝楚勘,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反问道:“臣妾为何要杀她,难道皇上心里没有答案吗?以皇上的聪敏,经过这一夜想必早就想明白了吧?”
楚勘捏碎手中的那片枯叶,快速逼近李承婉掐着她的脖子双眼猩红道:“皇后之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不惜杀害别人来成全自己?”
“是。”李承婉直视楚勘杀人的眼神,眸中毫无惧意,感觉自己快要断气的她一字一顿道:“皇上,你别忘了元妃的遗言。”
元妃连梅去世前留下遗言,望皇上善待李承婉。
李承婉此时故意提起连梅的遗言就是要楚勘恨他,她爱了楚勘半生,这半生她只为楚勘而活,仍旧换不来楚勘的一句怜惜,如此那就恨她吧,他最爱的女人是她所杀,这是到死都不会忘记的恨。
楚勘闻言掐着李承婉脖颈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之后狠狠的将她甩开,厌恶的转过身去,仿佛多看她一眼便是多余。
行至殿门口时,楚勘将福泉海唤进宫内,冷声道:“今日起,皇后李承婉被贬为庶人,今生不得踏出冷宫一步,另,将其罪行昭告天下,朕要让她生生世世受众人唾弃。”
福泉海有些意外的望了眼倒在地上的李承婉,他以为皇上会顾些皇家的面子,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却没想到是昭告天下,但谁让她杀害的是元妃呢。
目视着楚勘走出含光殿后,李承婉倒在地上放声大笑,似是在笑自己的一生有多可悲,又似是在笑自己此时有多凄凉。
笑的疲累后,李承婉才慢慢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行至殿内,满眼不舍的将自己的嫁妆打开,取出当年的嫁衣换掉一身沉重的皇后宫装,这是她嫁与楚勘做王妃时所穿的大红嫁衣。
回想当年楚勘要登基时,朝中上下皆以为她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封后大典却没与登基大典同时举行,她满心欢喜的以为是楚勘想要选个更好的吉日封她为后,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楚勘昭告天下要迎娶西凉的长公主为后。她想去找楚勘问个清楚,而他哥哥却劝她宽心,因为她的牺牲换来的是两国百姓的安宁。
当年的她为了天下百姓,只好接下封她为妃的圣旨,本以为如此便会换来楚勘的怜惜与疼爱,却没想到连梅的出现让她的这些幻想瞬间化为虚影。
先皇后慕容嫣嫁到南楚后便与楚勘不和,那几年楚勘虽来她宫里的次数不多,但时常与她促膝长谈,而这一切却在连梅的到来后全部改变。
她是楚勘微服出巡时带回来的女子,楚勘说她一人在这深宫中也无姐妹相伴,便让连梅常来寻她闲聊,顺便教她些深宫规矩,这来往多了,两人自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楚勘也时常打趣两人如亲姐妹一般。
可时日一长,她便感觉到了楚勘对两人的不同,且来她宫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后来便成了连梅在她宫中时,她方才能见到楚勘一面,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楚烔出生那日便使李承婉彻底死了心。
楚煴那时连着几日高烧不退,宫里的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但始终未见起色,无奈之下李承婉前往连梅宫中求皇上广请天下名医为楚煴治病,谁知那日乃连梅生产之日,皇上楚勘因担忧他的梅妃,只回复了李承婉一句话,‘自己想办法去’。
每每回忆起那日的情形,李承婉的心只会更冷一分,她在连梅宫外跪了几个时辰只等来皇上这一句话,若不是她儿命大,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含光殿的大门被打开的瞬间,裴昭愣正了片刻,只见皇后李承婉身着大红嫁衣,发上只一根凤簪斜插,端的是雍容华贵,身上全无半丝废后的影子。
裴昭依旧恭敬道:“皇后娘娘,可否让臣为您引路?”这含光殿如今空无一人,虽说李承婉乃一废后,但只身前往冷宫多少还是有些凄惨。
李承婉大方一笑道:“多谢裴将军好意,冷宫的路我还是识得的。”
皇后被废的消息随着李承婉前往冷宫瞬间传遍了后宫,随之也传到了宫外。
刚下早朝便跪在宣德殿偏殿外的左相李延听闻消息后为之一振,这怎会?
高秦回禀消息时,楚烜并不意外,昨夜既已封宫,今日的废后只不过是后续罢了。
楚烜只身前往冷宫时李承婉正在打扫房间,往后冷宫便是她的家了,自然得拾掇拾掇才好住人。
李承婉见到楚烜时并不意外,只放下手中的抹布,指着她刚擦过的板凳示意楚烜坐下。
楚烜也不嫌弃,撩起衣袍便坐下,之后依旧一言未发。
李承婉这才问道:“五皇子前来可是询问你母后的死因?”这些年宫中有传言是她为了皇后之位杀死前皇后的,楚烜此时前来问她也实属正常。
“是。”楚烜开口,这的确是他今日来冷宫的目的,他一直都不相信他母后是自杀,他虽不信是李承婉所为,但她掌管后宫多年,这件事多少也定会与她有些关系。
李承婉这才在楚烜对面坐下,粲然一笑道:“做个交易如何?”见楚烜沉默不言,她盯着楚烜继续道:“日后你若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保楚煴一命。”
楚烜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并无继承皇位的心思,也不想做这天下之主,遂有些不快道:“换个。”
见楚烜微微不悦,有些话李承婉也不想明说,思肘片刻后道:“无论如何保他一命,南楚皇室有一半暗卫在你手中,这点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楚烜这才应了声“好。”
太皇太后将南楚皇室一半暗卫交由他掌管一事被李承婉知晓,楚烜也不意外,毕竟她能做得了这皇后之位,定是有几分本事的。
李承婉见楚烜答应,这才稍放心些,起码他儿能有命活着,这对她来说很好了。
李承婉得到了楚烜的应承,这才开口道:“对于你母后慕容嫣我所知不多,但我所知晓的定会全部说与你听,我所知晓的你母后的确不是自尽,而是你的好父皇所杀。”最后一句话乃是李承婉压低声音所道。
楚烜闻言周身刹那间冷意翩飞,目光不明觉厉。
李承婉猜到他不会信,遂冷笑道:“别以为是我因被你父皇废了在报复他,听我说完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太皇太后求证。”
回忆起往事李承婉亦不好受,双眸盯着门口失神道:“你父皇之所以要杀你母后是因为西凉使臣来拜访我朝,其中有一人是你母后出嫁前的心上人,西凉大将军季中白,他在临走前偷见了你母后,被你父皇知晓了,其中过程我不晓得,但一个月后你父皇趁太皇太后出宫进香,策划了此事。”
说到此,李承婉停顿了下,连梅当年已与她无甚联系,但却深夜潜入她宫中,心神不宁的找她吐露此事。皇上在与心腹议事时,连梅无意中听到几句,她心知这关系到慕容嫣的性命便去找李承婉商量。以最后的结果来看,连梅没有救慕容嫣而是保全了自己,而她亦是如此,明明知晓也没有提醒慕容嫣,一切皆因人本有私心,都只为保全自己,更何况是这白骨累累的后宫。
稍整理了下情绪,她接着道:“当时你父皇说皇后病重,带我们几位嫔妃前往她宫中探望,我们几人未有怀疑便跟着皇上去了,本以为你母后是因病重才白日里关了宫门,但福泉海连喊了几声你母后宫中都没有人回应,我们皆以为你母后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推门进去便看到你母后躺在床上衣衫不整,旁边还有位光着膀子的侍卫。”
“怎么可能?”楚烜红着眼睛站了起来,衣袖下紧握的手已然青紫,他不知他母后死前竟受了如此大的屈辱。
李承婉亦站了起来,用冷冷的语调说道:“你父皇在你母后醒来时只道了句‘荡妇’便离去了,当时我就在门外,事后你母后不知为何没有人拦着便自尽而亡了。”此后知晓此事的人皆被秘密处死,就连那几位地位偏低的嫔妃也不能幸免。
高秦见楚烜从冷宫里出来,连忙上前,但楚烜好似失了魂般只呆呆的往前走。
高秦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楚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楚烜迫不及待的想见他太祖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进了永寿殿的大门,他却迈不出一步,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五皇子来了。”杨嬷嬷出门见楚烜站在门口,忙放下手中的物什,上前行了一礼便拉着他往内殿里走。
待楚烜回过来神时,他已坐在太皇太后对面,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了下楚烜的头问道:“去见过李承婉了?”
见楚烜应承,太皇太后摆手让宫内一众人等下去,这才开口道:“烜儿,太祖母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恨自己的父皇,更不想你背负着仇恨长大。”当年事出突然,她亦未料到楚勘能如此狠心在她出宫之时布下此局,终究是她大意了。然,她回到宫中时只来得及料理后宫,以便保全嫣儿的名声。
“可烜儿若真的弑父呢?”得到太皇太后的肯定,楚烜心中的恨意更甚。
“现如今不是时机,你没有那个能力,更何况这天下不能无君,烜儿,你可明白?”太皇太后知劝楚烜无用,便想让他为黎民百姓考虑,若楚勘此时死了,这南楚江山怕是要乱了。
“烜儿那…”楚烜还未说完,太皇太后便打断了他,冷声道:“他们不适合为君,这南楚江山已然毁在你父皇手中,难道你还想让它继续破败下去继而被他国吞并?”
太皇太后一直都知道慕容嫣的死是楚烜心里的一道坎,而他终究是要迈过去的,烜儿,你在忍耐些时候,等你有本事稳定住这南楚江山时,杀他,易如反掌,太皇太后在心里感叹。
此时的玉风雅正气定神闲的在玉芙殿喝茶,以皇上对连梅以及她肚子里皇子的重视,李承婉被废在她意料之中,往后这没有皇后的后宫定要有趣的多,“知剑啊,你说这女人为什么一定要付出自己的感情呢,李承婉爱了皇上半生,到头来,皇上却要为了别的女人让她遗臭万年,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可笑?”
知剑自然不会回答,整个寝殿内只回荡着玉风雅嘲讽的笑,显得玉芙殿越发冷清,这时她话风一转,冷厉道:“东来的哥哥可安顿好了?”
“回娘娘,庄主已安顿妥当,这是那人的信物。”知剑从衣袖中掏出一玉佩递给玉风雅。
玉风雅斜睨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亲自跑一趟内府局给东来送去,好让他安心上路。”说完似又不放心,嘱咐道:“小心些,别让旁人看见你。”这东来本就是玉风雅在刚进宫时便安插在李承婉身边的细作,如今刚好派上用场,也不枉她辛苦安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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