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有几百户人家,大都姓谭。由于谭老爷的关系,庄中修缮得很是气派。家家户户都是红砖砌成的两层玲珑小楼,门前还都摆放着供行人休息的石凳。大路上人来人往,全是些道士、僧侣、官兵之流。有些僧侣道众坐在石凳上忙着翻看背诵经文,那样子和赶考的学子比起来是再像也没有了。
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宅子前,谭贵说要先进去打个招呼,于是真人和两小童在外等候。真人见边上一条石凳正好没人,便上去坐下歇一歇脚。谁知坐下不久,从边上的屋中走出一个老头,他冲真人就是一顿责备:“嗐——那道士!这是我家的凳子,谁让你坐了!”
“哦?我只是想歇一歇脚……”真人连忙起身解释道。
“你有经过我同意吗?便乱坐我的凳子!”老头又是一顿呵斥。
“我说谭三爷,这位道长只是坐了一下你的凳子,至于这么生气吗?再说了,这些石凳也是谭老爷破费打造的,又没花您一个子!”不远处石凳上的一个道士见了,便说了两句。
“哼——你们这些黑心道士,尽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若我大世伯还在,哪有你们快活的机会!”谭三爷说完,便自顾回屋里了。
“哼——”那道士冲老头的背影也回了一个哼,然后对真人说道,“道友,来这边,我这凳子让半副与你坐。”
真人走到那人身前,拱手谢道:“刚才多谢道长,鄙姓李,请教贵姓?”
“免贵姓黄。李道长,刚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那老头一向都是这样的,所以知道的人都不去坐他门前那条凳子。李道长是第一次来吧?”那道士起身回礼道。
“鄙人云游途经此地,还望黄道长多多指教!”真人客气道。
“好说,好说,先坐下来再谈。”黄道士招呼真人坐下。
“黄道长可是常来此地?”真人坐下后,便闲话问道。
“常来啊!我就在庄子东面的常青观修行。庄上有什么大小事都会来看看,每次行善会我都来祈个福,献个祥瑞。所以庄上的人物事件我都晓得一些。”黄道士说道。
“这次大会,可有与往常不同之处?”真人又问道。
“有何不同?这倒一时想不起来,不知李道长指的是哪个方面?”黄道士想不起有什么异样。
“哦,我也就随便问问。黄道长这手中拿的是何书?”真人看他手中拿着一本书卷便问道。
“这个呀,这是明日祈福要念诵的《道德经》。谭老爷有吩咐要求众人做些批注,明日这些都要献上去。”黄道士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真人明白了。
这时,谭贵一脸怒气地从大门走了出来。他手中拿了一本书,嘴中还不断地骂道:“不要脸!”
真人见了上前相迎,谭贵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我来,我领你去住处!”
“谭二贵,好啊!”黄道士和他打趣道。
“不好!”谭贵脸一沉,迈开脚走了。真人向黄道士告了个别,和谭贵向庄子东头走来。路上,谭贵才断断续续将心中不快说了出来。
“道长,你说这事是人干的吗?当初抓阄的时候,都一副老实安分的样子,结果自己没抓到就用下三滥的手段。这种人真是再烂也没有了!”谭贵气呼呼地说道。
“不知你说的是何人?”真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就是那个烂人谭富啊!你猜怎么的,我跑了两天没请到的顿海大师被他请来了!这回的阄可是我抓到的啊,本来应该是我去请的!他竟好意思去请,还狡辩称在外偶遇顿海大师的!哼——他抓到阄的时候,我们可都老老实实地不与他争抢,到了我抓到阄的时候他竟然玩这个!”谭贵还是怒气未消。
真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由他生气。但心中对庄上的关系有了一些了解。
众人到了一处房子前停下了脚,谭贵冲房中大喊道:“卢老六,出来接客啦!”
“来了!”房中有个上了年数的男声应道。
待那人出来,众人才看清是个头发戴白的老头。见了面他先打了个躬。
“这位李道长是我请来的贵客,安排住你家中,你可要好好招待!”谭贵向他介绍说道。
“知道了,贵二哥吩咐的我哪敢马虎!”卢老六连连点头哈腰。
“知道就好。”谭贵一脸傲气地说着。
卢老六领他们上了楼,选了两间宽敞临街的上好客房给真人他们住。
“道长就住这吧。这间屋子每年都会招待几位贵客,也算是自带福泽了。”卢老六满脸笑意地说道。
真人看视了一圈,屋中摆设精细,布局讲究。于是道:“似此等布局,想是出自巧做之手了?”
“没错!这些都是庄里请人来布的局,还是江南有名的风水大师,来一趟要花几万两银子呢?”谭贵说到这些,脸上就自然地神气起来。
真人推开窗看去,这里算是庄子的最东头了,再往东就没什么房子了。靠近东门的空地上搭建起许多帐篷,还有官兵进出。
“那是侄少爷带来的兵,听说要抓强盗。”卢老六解释道。
众人逗留了片刻,谭贵上前对真人说道:“道长,你先在这里休息。晚上有场预演会,到时候我来带你过去。对了,这本经你拿去看看作些批注,明日大会要用。”
“好。”真人接过经书。
“还有,道长祥瑞可有选好?”谭贵突然想到了。
“哦,这个,不知祥瑞要送什么好?”真人问道。
“道长身上可有值钱的东西?”谭贵又问。
“那倒没有!”真人答道。
“那还是我去准备吧!”谭贵说完,转身匆忙地离去了。
卢老六理好东西,也向真人辞道:“道长有什么需要只管唤我,我就在楼下。晚斋我会送上来,要是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好,舍主请便。”
真人送走卢老六,便在桌前坐下翻起了经书来看。
谭家庄一处偏僻的院子,有个人在院中徘徊了很久。他左等右等等不到,有些急躁的跺了几回脚。
终于,外面跑来一个人。这人便连忙道:“怎么搞得,都这么晚了!东西怎么样了?”
“嗐,什么也没有!”来人气呼呼地说道。
“捞了大半天,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这人不信。
“真的,都是空手的,什么也没找到!”来人说明道。
“那你们怎么不早点回来?”这人又问。
“都是那个谭贵,好小子竟然这么能打!”来人感叹道。
“你被他发现了?”这人吃惊道。
“那倒没有。只是营里的弟兄被打伤了几个,好在都没暴露。”来人解释道。
“你和那些人说下,就在这两天了,做事小心点,千万别出意外。”这人提醒道。
“知道了,我会和他们讲清楚的。那谭贵怎么办?”来人回应道。
“谭贵我会想办法的。你营里的那些人到底靠不靠谱?”这人又有些担心。
“放心,他们都是我的结拜兄弟,不会有问题的!”来人拍着胸脯道。
“好好好,去吧!”这人说完,便转身回屋中了。
不觉到了晚餐时间,卢老六送来饭食,虽是素食却也做的色香俱到。饭后,谭贵带着一个木盒来了。一见面,谭贵便高兴的说:“道长,我算是撞见一件不错的祥瑞。把这个献给老爷,他肯定高兴。”
说罢,他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真人上前一瞧,木盒中是一件镀金的太极八卦镜。谭贵道:“我家老爷是信道的,送这个他肯定高兴。”
“哦?”真人不置可否,问了一句,“谭老爷屋中可有太极物件摆设啊?”
“这倒没见过,不过正好可以比过其他人的祥瑞。”谭贵说道。
“这是你方才自己想到的吗?”真人又问。
“不是,是谭管家提醒我的。我一想也对,于是就去找了这么一件。”谭贵说道。
“我到认为这件东西并不能博得谭老爷欢心。”真人说道。
“这是为何?”谭贵惊讶道。
“若谭老爷喜欢这个,他房间应该会有类似的摆设。可他屋中却没有,便说明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若是送了,不但讨不了好还会被其厌恶。”真人解释道。
“这不至于吧?”谭贵吃惊道。
“这谭管家又是何人?”真人又问道。
“谭管家可是家中的老人,在老太爷手中还做过账房先生。在庄上除了老爷最说得上话的要算是他了。”谭贵回想道。
“你和他可有过节?”真人又问道。
“没有吧?”谭贵有些不信,“我又没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整我?这次请顿海大师的事也是谭富那小子干的,和谭管家无关呀!”
“这就不清楚了,你可记得白天遇到的那伙强人中有人认识你?”真人点拨道。
“哦,这个,难道……”谭贵又想起了什么,“不是呀!那人听声音并不是谭管家,而且身形也不像。”
“这样啊,那想是鄙人多疑了吧。”真人带几分自责说道。
“道长想的也不错,但我现在毫无头绪,一时想不起来那人是谁?还是等办完了大会再说。”谭贵说道。
“也只好如此。”真人说道。
“那这祥瑞之事怎么办呢?”谭贵问道。
“这样吧,你先把盒子留下,容鄙人再想想办法。”真人说道。
“这样也好,但道长要抓紧了,明天晚上便是大会。”谭贵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