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文,县府老爷李铁为了讨好新巡抚,一大早就带人前往真人落脚客栈门口等候。哪知真人掐指一算,来了个金蝉脱壳,离了客栈带着小童行了一日。天色将晚,两人行在重山之间,正忧无处投宿,突然间望见前方山坳处有灯火,便前去投宿。
真人和小童来到屋前,只见是一幢三间土墙茅屋,虽是简陋但猪圈牛棚一应俱全。门前桂树下还有张石桌,围着四张石凳。
真人和小童站在门前,小童上前敲门。
“施主打扰了,我们是云游的道人。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想借贵舍一住,明早便离开。”
“就来。”屋内传来个老妇的声音。
须臾门打开了,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妇走了出来,向二人请个安道:“既是云游道长,便请偏房一住。老身做几个斋菜与二位吃吧,只是不知道长可曾戒酒?”
“云游在外,不忌口舌。”真人答道。
“若如此,家中有些陈酿取来便与道长下饭。”老妇说道。
“有劳了。”真人作揖道。
“道长客气了。”老妇回礼道。
老妇领道长和小童去偏房打理,自去厨房准备了。真人和小童正在屋内收拾,见一个年迈的老头站在门口。
“老爷爷有礼了。”小童上前请安道。
“前辈安好。不知高寿几何?”真人上前道。
那老头不答话,站了半天才开口。
“客官,可是来吃酒的?”
“贫道云游路过,前来借宿。不特意为吃酒而来。”真人拱手道。
老头又不做声,呆了一会才走开了。
“好是奇怪的老爷爷。”小童说道。
“徒儿,休得饶舌。”真人训斥道。
“是的,师父。徒儿记住了。”小童低头道。
片刻,老妇做了几个斋菜,并一壶酒来。小童收拾好了桌子,把酒菜在桌子上理好。
“不知老人家中有几人?”真人闲话道。
“此间就我与老头居住。老头姓许,膝下有两女一儿,女儿都已嫁人,儿子在十里外州府摆了间酒摊营生,常住城中难得回来。”老妇答道。
“家中老主可是高寿?”真人又问。
“道长只管借宿,休理那老头。那老头整日胡言乱语,怕是撞邪了。”老妇说到这,脸上有些怨容。
“老人家有些叨絮也是正常,施主为何这么一说?”真人笑道。
“嗐——我儿做着酿酒的勾当,经常带些酒回来。老头无事便成天饮酒,怕是要淹死在这酒坛里了。”老妇说到泪处便一遭发泄了出来。
“老人家莫要忧虑,这是儿子一片孝心。上天自会取舍。”真人安慰道。
“道长,请恕老身失礼了。说了些怨气话,教的道长也不能痛快吃酒了。”老妇说完,告个安退了下去。
老妇走后。真人打开酒盖,一股芳香的纯酿气息扑鼻而来,果真好酒。真人自酌一杯,又给小童到了半杯。
“徒儿,这酒甚好,只给你吃半杯。”
“师父自吃便是,徒儿不贪杯盏。”小童说道。
“你还小,长大些才知酒的魅力。”真人边饮边道。
“不吃酒便长不成大人了吗?若如此,那修道之人为何要戒酒封杯呢?”小童反问道。
“这……”真人只道酒好,一时竟被小童反问得答不上话。
用过斋后,老妇过来收拾了碗筷去了。见天晚了,真人便倒睡在床上,小童在地上打了个卧铺睡下。两人行的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至半夜,真人醒来听到了屋外的交谈,便坐起身来倾听。
“老余,老蔡你们怎么才来啊?”说话的是屋主许老头。
“嗐,别提起。我上次吃完酒回去,掉到了猎户的陷阱里,过了三天才逃出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今天又是什么菜啊?”许老头问道。
“我抓到条四斤重的白尾鲤鱼,又采了些松耳。来个鲜耳炖鲤鱼吧。”另一个阔噪的声音说道。
“我倒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弄。”尖细的声音道。
“这样,你去烧菜。我和老汉先下几盘。”阔噪的声音道。
“如此甚好,我去取几壶酒来。”许老头说道。
便听到老头进屋拿酒的声音。外面的声音还在对话。
“直什么要我去烧火,你先去吃酒?”尖细的声音抱怨道。
“休要计较,快去烧来。迟了教你酒壶也吃不到。”阔噪的声音道。
于是,听到有人进厨房烧火的声音。屋外则是许老汉和那阔噪的声音在下棋,对酌。
不一会儿,听到厨房里油锅热了,接着又是菜食在热油里的煎炸声,又是铁铲铲着锅底的碰撞声,响了一阵子便听到厨房里响起“菜好了哎!”
一个脚步声走出厨房,向外面走去。真人见外面声响听得不甚清楚,起身附在了门上倾听。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完全自学的。”尖细的声音道。
“我们先停下,小酌几杯在玩。”阔噪的声音道。
“好说好说。”许老头的声音道。
“快给我满上一杯,喉咙都要焦干了。”尖细的声音催促道。
“就来就来。”许老汉的声音答道。
于是只听见三人,饮酒对唱,推杯换盏,热闹了一阵。
约一个时辰后,只听见外面的声音都有些烂醉。
“许老汉,许老汉,你可曾还醒着?”阔噪的带些醉意的声音问道。
“老……老汉,在……在与我……倒……倒一杯。”尖细的声音都有些发麻了。
“许老汉醉了,已经睡着了。”阔噪的声音道。
“那……那……那你……给……给我倒一杯。”尖细的发麻的声音说道。
“酒壶都已空了,如何倒?”阔噪的声音道。
“去……去屋中……拿……拿……拿啊。”尖细的声音舌头好是发麻了一般道。
“好主意,我去拿个,你稍等。”阔噪的声音道,接着依稀听到了脚步声。
“好……好,我……我等……”尖细的快要没了气息的声音道。
只听脚步进门,去取了酒。快要出门时,脚步停住了半天,接着急忙跑出门外。
“酒……酒……酒拿来了……”尖细的声音问道。
“不得了了,许老汉家有高人在!”阔噪的声音急躁的说道。
“甚……甚……甚么?”尖细的声音还要问。
“你们在说贫道吗?”真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啊——”两人吃了一惊,看到真人酒醒了大半。
见是两个老头模样的,尖细的声音是个瘦矮个老头,阔噪的声音是个宽大个老头。两人见到真人,像是老鼠碰到了猫。
“请大仙饶命!”两人下跪哀求道。
“你们认识我?”真人问道。
“某等草辈并不知大仙名讳,只是望见大仙身上刚气冲天,定是天界正仙之流。”两人回道。
“你们为何纠缠这老汉?”真人问道,顺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大仙冤枉,我等乃是此间毛狐,早先习得小道会幻化人形。只是这老汉家酒香诱人,我等嘴馋便化成人形于山间抓些野味来交换。只是老汉饮酒没伴,便常邀我等前来饮酒作伴。我等丝毫没有加害老汉的意思。”两人俯首说道。
“抬起头来。你们习道多久了?”真人问道。
“不曾专心,只一二百年。”高个老头道。
“修道之人,在于戒律修身,若成大道,戒酒是少不了的。我这有颗醒酒丸,你们给许老汉吃下。”真人摸出颗乌丸放在桌上,又见桌上还有两壶满的酒,便自倒一杯饮了,起身理理衣服,自回房中睡了。
两人给许老汉喂下丸子,许老汉才慢慢清醒过来。
“却才老朽醉了一番,如今竟不觉头痛。”许老汉说道。
两人战战兢兢的站着,都没在意老汉的话。
“你们缘何站着,快坐下来吃酒啊。”许老汉把两人按回了桌上。
于是三人又吃了一阵子,原来许老汉吃了醒酒丸便再也吃不醉酒了,直把两人灌得晕头转向,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离去了。许老汉一人无聊,也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真人和小童就起来洗漱了。洗漱完毕,老妇过来说道:“道长早起了,老身已备早斋。”
“烦劳老施主了。”真人谢礼道。
“道长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声响么?”突然老妇上前低声问道。
“什么声响?昨夜贫道路途太累,只一觉便睡到天明。”真人思索片刻道。
“如此便好,请来吃个早斋。”老妇像是放心了答道。
“老婆子,我的白搭子你放到哪去了?”正房传来老头的呼声。
“这老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了?”老妇嘀咕一句去了。
真人和小童吃过早斋,收拾好行装,与老妇老头拜别。
“道长,下了这山直行,前面有条大道,沿大道向北十公里便是惠州府城。我儿便在城中买酒,若撞见帮忙带句话叫他早些回来看看我俩。”老妇说道。
“贫道定当效力,不负老施主所托。”真人回道。
真人和小童辞行了老妇老头,沿山道下山来,一会儿就寻见了那条大道。正行间,只见一个差役骑着快马迎面跑来,见到真人就下马来拜。这是为何?
原来,惠州州府老爷听闻了新巡抚厚待的道长将要北上,也寻思要作出一番诚意;又听闻了县府老爷李铁率衙役拦截道长,被日游神、夜游神闹了府衙,于是想到了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