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母落在江桦眼中,让他的眼神撤去了与小竹相处时不寻常的柔和。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形似电子表的东西,看起来是全新的。他看向下午惨遭他和梁秋分尸的大门,陷入了沉思。
终于有了他一人独处的时间,是时候考虑考虑这个一直吊着他心思的东西了。
原兽细胞,顾名思义,提取自今天所看见的名为“原兽”的怪物的细胞。
三十年前,在未知的辐射变动干扰下,世界各处的生物中开始出现变异的个体,形态各异却是一致的嗜血残暴,就如同今天所碰到那只怪兔一样。他们所拥有的生物性状与身体能力都得到了不可想象的强化,据说高级的个体连核弹都对其效果不佳,拥有热兵器的人类与动物的力量差被逆转,万物之灵的权威终于受到了挑战。
这一场关乎种族存亡的战争持续了接近二十年之久,最后以人类守住了领地为结果而终止。人们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直到战火已经逐渐淡出平民视野的今天,被毁坏的文明也仅仅恢复到了21世纪初期的程度而已。
即使这样,这个结果也并不能被称为“胜利”——人们并未打败这些被称为“原兽”的生物,时至今日他们仍然与人类共存于世,只是大部分被封锁在沙漠、海岛或高原之类地方,这才让当今的人们有正常生活的权力。
用指甲盖想想也知道这些无脑的生物是不可能那么仁慈地跟人类签订什么和平条约的。它们能被困在人迹罕至处,只有一个原因——善于发掘的人类在世界各地的秘/处寻找到了名为“达格”的特殊金属,有着抑制原兽们的再生能力并弱化他们行动力的作用,做成武器也可以给予再生能力极强的原兽们以致命杀伤。
利用达格金属,人们在荒芜之地筑起了巨大的电磁网,将大部分原兽都赶入网中,由军队看管。最有危险性的原兽无法接近达格的电磁场,这才老老实实地呆在划定的栖息地内。
并非人们不想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达格的数量实在太过稀少,不足以让人们杀灭所有的原兽。再加上战争后期,大国之间都开始数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并没有谁乐意做那个挨枪子的出头鸟,这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先将隐患暂时控制住。等待科学界有进一步的发现,研究出更为高效的杀灭原兽的手段后,再做新的计划。
理论上来说,现在的人类仍处于危机之中,生死存亡全都押在了达格金属的磁场结界上,一旦磁场崩溃便是再一次无解的浩劫。不过理论归理论,电磁网的稳固性还是有保障的,城市里偶尔出现的落单原兽虽然还是个威胁,但毕竟是少数,有猎人和警察在这点数量还不足以威胁日常生活,那就该吃吃该喝喝,日子总得过嘛。
说是这么说,但对于歼灭原兽的研究始终未曾停止。只是新发现总是意味着不走寻常路,也就更容易误入歧途。实际上,要硬说高效的办法的话,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产生——人形兵器。
听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实验要说内容也简单的很,就是在人群之中挑选出拥有特殊的抗性基因、足以抵抗原兽力量的个体,注入原兽细胞,通过复杂的生化反应,这些个体便能继承原兽一般的战斗能力与强化的肉体,成为继达格金属后,抗击原兽源源不断的战力。
但显而易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抗性基因的。而这种研究又不可能不依靠人体实验,事实证明实验成功率极低,能培养成功的实验体称得上百里挑一,失败者毫无疑问全部死亡。更何况,原兽作为来源成谜的存在,他们的细胞注入人体后所带来的副作用总是不可预知的。
风险太大、又是高投入低回报,很快,在达格金属大显神威,原兽的攻势稍缓时,这项研究马上就被勒令禁止,所有研究人员全部下放。至于已经改造完成的细胞携带者,放弃了也可惜,最后也就都被拉入了体制之中,成为保家卫国的隐秘战士。
江桦无疑就是其中之一。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原兽细胞就是一座随身携带的宝藏,一个毫不夸张的外挂。要不然,今天那只倒霉的兔型原兽、还有无辜的门怎么会是那个下场?
而现在,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外挂似乎有点问题了。
他将监测仪带在手腕上,按开了电源。
【连接成功,正在提取血液样本】
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一阵轻微的刺痛从戴表的地方传来,该是监测仪中的小针取了他的血。
【分析中,请稍等】
【您的细胞活性度为:18%,多巴胺分泌指数:100%,肾上腺素分泌指数:100%】
他眉间微微一跳,这一个晚上下来,活性度居然就上升了足足1%,这可是不小的进步。要知道他在医院恢复训练,足足练了小半年才从0.5%到17%啊!
活性度越高,身体的机能就越强,从今天17%活性就能让他徒手掰木门就能看得出来。而同时,也就意味着,他离回到白狼更近了一步。
他看向小竹的房间,心上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无论是这个数据,还是他自己的感受,都指向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他今天真的很快乐。
原兽细胞是一种相当神奇的细胞。它变态归变态,在注入人体的时候,都是处于刚刚激活的状态,活性度不会超过1%。而能提升它活性的东西也奇葩的很,就是检测仪上显示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简单来说,多巴胺就是一种你越开心分泌的越多的激素,而肾上腺素则掌管着兴奋和激动。所以总的意思就是——只要身体接受了原兽细胞,在达到个体上限之前,你越是快乐兴奋,就会变得越强。
而且,这两种激素都是人体的常客,只存在分泌量多少的问题。所以一旦活性上去,就极少有再掉下来的情况。
江桦很荣幸地担当了这个“极少”的组成之一。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都是处于脑死亡的边缘,这两种神经激素的分泌自然也是紊乱得一比。激素不足了,他身体里的原兽细胞自然也就像吃不到饭的饿人一样,活性一天天往下掉,直到成了现在这个熊样。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他维持现状,过个五六年应该也能满足白狼要求70%活性的规矩。但他还是想快,越快越好。毕竟他这种携带者,天生就是为此而活的。
只不过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似乎多了一件。小竹是自己的女儿,而从下午的事看来,她也继承了怪物的基因。
这意味的可不仅仅是强大而已。外表是人的身躯,却用着人类最大敌人的力量。这要是暴露于阳光之下,人们会用怎么样的眼光看待他们?
也正是因此,他们这些人才永远站在阴影之中。难道怯弱的女儿也要继承这样的天命?
话说回来,因为那个“禁止婚配”的禁令,这个小家伙...实际上是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吧?
可她就是这样站在他面前了。而对于爸爸来说,女儿永远是弱小、需要站在自己身后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原兽细胞背后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江桦坐在一片黑暗之中,静静地思考着。
而在远处的某栋大楼之中,有人似乎在和他想着一样的事情。
“梁总,你真让他带那个孩子啊?”一个惊讶的声音回响着,“这样是不是有点…撇开他带孩子的能力不说,小姑娘…可是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
梁秋半天没有应声,半晌才取下了嘴上的香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来。
“这就是了。”他说,“比起交给其他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就应该是父亲的怀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