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大婚,不管东方溶平日里如何低调,毕竟是皇子王爷,而所娶的又当朝一品大臣魏相的掌上明珠,这场盛世婚礼不可谓不隆重。
魏瑾一身大红喜衣,蒙着盖头,坐新房里,喜烛高烧她的眼底一片血红之色。大婚之前的日子她的泪似乎已经哭干了,此时全然没有了当日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那种愤怒和反抗,从早上一直到晚上,她被人摆布着,梳妆打扮,上轿行礼。各种繁复的仪式之后她似乎是无知无觉,只是这样呆呆地坐洞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听喜娘叫了一声:“王爷大喜。”片刻后眼前一亮,盖头被掀开,明亮的烛火中东方溶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她的面前,正俯身垂眸看她。
魏瑾缓缓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东方溶深遂漆黑的眼睛,她忽然一惊,这双眼从前从未注意过,而今天似乎与往日不同。她听到东方溶淡淡地开口:“瑾儿,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溶王妃了。”
魏瑾心头一颤,她觉得今日的东方溶与往日完全不同,那副病弱的样子似乎消散了,而浑身上下散发的竟是一股阴寒之气。她动动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东方溶直起身,挡在魏瑾脸上的那一片阴影移开了,这时她才注意,屋子里只剩下她与东方溶二人。只见东方溶从桌上取来合卺酒,再次站到她面前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来,瑾儿,咱们喝了这杯酒,从今日起,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完把酒递给好。
魏瑾身不由已地接过那杯酒,抬头看他,东方溶转身也坐在喜床上,二人四目相对,他牵引着她将那酒慢慢喝下。
魏瑾似乎失去了自控能力,被东方溶这样引导着,一步一步夫妻礼成。
花烛快要燃烬,东方溶淡淡地声音在床帐中传来:“瑾儿,为何不睡。”淡淡地,似乎老夫老妻某个夜里看到妻子因心事不眠一般。
魏瑾听到他的声音瑟缩了一下,她低低地声音说:“睡不着。”
帐内传来一声轻轻地低笑,随后帐帘打开,东方溶披着大红睡衣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搬过她,垂首看她,却见魏瑾一脸斑驳的泪痕。他抬手轻轻地为她擦去泪痕,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依然淡声道:“想他了,还是不甘心?”边说,那手指的力道微微加大,直到魏瑾发觉脸上传来的痛感。
她“嘶”地吸了一口冷气,一别脸躲开东方溶的手说:“没有,只是不知道二哥你是这样子的。”
“嗤”东方溶一声嗤笑问:“那我是什么样子的?病秧子,短命鬼,活该没人爱,不配娶妻,不配拥有?”说到最后声音不再是先前淡淡的样子,而是有一种阴冷。
魏瑾见他面色阴戾心中骇然急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从不知你是这样的。”
东方溶再次抬起手,抚上魏瑾的脸轻声道:“我知道,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就是那个样子。只是没有人想到我还是这个样子。当然,魏相想到了,你哥哥想到了。很好。”
魏瑾更加吃惊,猛然抬头看他。
“没错,他们知道,所以你才会嫁给我。我知道你爱那个东方烈,爱得全京师都知道,可是我不在乎。你自小就是我如珠如玉的珍宝,他东方烈是什么东西竟然弃如敝履。我要让你知道,这个世上谁对你最好。终有一天,我会让东方烈跪在你的脚下承认从前对你所有的侮辱,我要让他做奴做仆,以报偿这十几年来对你的伤害。”
魏瑾看着越发狠戾的神情怯怯地叫了一声:“二哥!”
东方溶似乎才反应过来,神情又恢复如初,他轻轻地将魏瑾揽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发丝,轻声说:“阿瑾,安安心心做我的王妃,忘了那个人。”
魏瑾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过话。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虽然疼爱她,可是从来都是在数说她的刁蛮任性。她喜欢东方烈,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笑话,却从没有人问过她每每受伤之后心里的苦。而今天,这个从前一副病弱模样的东方溶用这样几句平淡地话将她所有的委屈的打开。忽然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不哭,你这样子我会心疼。”待她哭了一会,东方溶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脸上的泪水,轻声的哄劝道。
“二哥,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魏瑾带着哭腔问。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从你出生时那粉嫩嫩的一团时我就喜欢你。没有人注意一个二皇子,可是才出生的你就知道对我笑。后来,你虽然看上去任性,可是只要对我讲话都是一副轻声细语的样子。我总是想笑,你一个所有人眼中飞扬跋扈的魏大小姐,为什么总怕惊了我一样呢!”说到这里他摇头苦笑。
“我只是觉得怕说话大声吓死你,到时吃罪不起。”魏瑾心里回答。
东方溶拉着她走回床坐下,继续说:“我看着你追着东方烈跑,可是那小子从不多看你一眼,他的王府也从不准许你踏进一步。你知道吗?我一直盼望着你能像去他们几个王府那样随时来我这里骚扰我,跟我撒娇,可是你没有,就连太子府你都会时不时光顾,可是我这里,你连想都没想过要来吧。”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地失落。
“你总是一副飞扬跋扈,任性刁蛮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有苦,如同我一样,不能与外人说。如今也不必瞒你,你已到嫁娶之龄,如果再任由你这样下去,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指婚给谁,到那时,你说我是杀了那个人还是杀了你!如果我再不动手,这一生就真的错失了。”东方溶握着魏瑾的手微微用力,魏瑾吃疼眉头轻皱。
“魏相总是识时务之人,他知道你跟了我不会吃亏,而魏家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魏瑾从未听东方溶说过这么多话,她眼中的溶王从来都是透明人,无论什么场合,无论谁在场,极少听到他与人说笑,有时遇上了,她总是会朝她点头微笑,叫一声“二哥”,偶尔会因魏丛的原因与他相处的时间久一些,但也不多话。她所有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而他似乎也并不喜在众人前高淡阔论。今日这一番话,是表白,是倾诉。她有些招架不住。这么多年来,她满心的只有东方烈一人,别人男人从不放在心上,也从来不注意他们言行神色,更不用说内心。她的想法极简单:“嫁给东方烈。”她自小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所以虽然东方烈给她不知道多少闭门羹,她一直甘之如饴。她以为那样的东方烈才是男人,而男人对女人就是那个样子。直到叶清浅的出现,她才在东方烈的冰封一般的面容上看到过冰雪消融的样子。她才知道自己从前是多傻多天真。可是她不甘心,就在不久前,她曾求过父亲,求过姑母,请求天帝赐婚,将她赐与东方烈为妻。她以为只要有父亲有皇后为她筹谋,嫁给东方烈是迟早的事情,叶清浅不过是一介平民,不值一提。可是一纸婚书赐下,那个人却是东方溶。
今夜,东方溶的这一番话让她心中动容。“二哥。”魏瑾似乎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坚甲,反手握住了东方溶的手轻轻地唤道。
这一声包含了千言万语,东方溶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道:“我在。以后都在。”说完轻轻将她揽入怀里,低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天色将明,屋内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