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823400000006

第6章 漫长宇宙恋

若是你在明日能得一见,就让我在怀内重得温暖。

1987年,张国荣的《Summer Romance》位于香港全年唱片销量榜首,《无心睡眠》红遍大街小巷。

同样也是在那一年,小警察费烈穿上制服,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报酬。

他的第一项任务是要站在街头。旺角人来人往,挨挨挤挤,沸反盈天。他扶阿奶过马路,手中提着网兜,里面的鲜鱼还在活蹦乱跳。他长得好,眉眼都端正,一看就是温柔和善的大男孩,很讨师奶们的喜欢。

绿灯“叮叮咚咚”亮了,人流走过,却落下一个人。他看过去,那人穿一条海军蓝的校服裙,露出两条修长漂亮的腿。斑马线上,阳光蹦蹦跳跳,那人也蹦蹦跳跳,马尾一起一落,像是荡秋千。

阿奶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好靓仔,今年几多岁,有没女友呀?”

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招架不住,只好大步上前,敲了敲那人的肩膀说:“小姐,马上就要红灯了。”

那人闻声回头,是一张极其年轻的面孔。他瞧见她左边的耳朵上打了三个耳洞,另一只却完好无损。她一定很爱玩,他没来由地想,板着脸,努力假装严肃。可她笑了起来,饱满的卧蚕让她笑得好甜,说很标准的普通话:“小警察,现在几点钟啦?”

他看了一下表,时间刚好是正午十二点。她也看到了,喃喃自语说:“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分钟。”

“请不要站在马路中央,很危险。”

她听了,乖乖地跟着他走过斑马线。头顶的云彩散去,日光更烈。他看她站在马路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快回家去吧。”

“你呢?”

“我?”他笑了,“我还要工作。”

“我懂,你是警察嘛。”

她敬了个怪模怪样的礼,手插到口袋里哼着歌走了。那是1987年的街头,十九岁的汤扶烟同二十一岁的费烈第一次见面。五分钟后分开,半小时后汤扶烟又回来了。她手里提着冰丝袜奶茶,歪着头对费烈说:“阿sir,上班这么辛苦,我请你饮茶呀。”

她说粤语怪腔怪调的,有小孩子学大人说话的可爱。费烈不晓得她怎么这样自来熟,有些不自在:“我还在工作,不能喝……”

“可你救了我呀。”她眨眨眼,“我想报答你也不可以吗?”

她说得楚楚可怜,可他啼笑皆非:“我几时救了你?”

“就刚刚。我迷路了,若是没有你,也许就要出车祸。如果我入了医院,却又无钱看病,不是好惨好惨?”

她说话语速快,可是不惹人讨厌。他听完,到底笑了:“我的职责所在而已。”

“阿sir,”她撒娇,“我提着这个好沉,你就当帮我喝了不行吗?”

他接过来,看她眉开眼笑,只是说:“我帮你拎着。”

那杯奶茶他一直没喝,晒了一下午几乎变得温热。他上班时她就坐在一旁,托着腮看他。她偶尔鼓着腮狠狠地吸奶茶中的小圆子,像是很不高兴他不肯喝。

六点时他下班,同人交接后问她:“你不回家吗?”

“马上啦。”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阿sir,你要走了吗?你家住哪边?”

“油麻地。”

“好巧呀,我也住那边。”

她笑眯眯地跟他后面,两人一起搭车。她没带零钱,他便帮忙投了币。车上人多,他站她身后护着她。她半回过头,笑着看他说:“阿sir,你真是个好人。”

常有人这样讲,说他是老实人、好人。下车时,她还是蹦蹦跳跳,牵着他问东问西。她问他见没见过张国荣,又讲王祖贤好美,不晓得何时会再来港内。他不追星,对流行的音乐、电影都没兴趣。可她说话时眼里亮闪闪的,他看得走神,手上却一空。是她将那杯奶茶拿了过去,亲自替他插上吸管又重新递过来:“花钱买的,总要喝一口尝尝嘛。”

他到底喝了一口,温热,奶香很浓,甚至甜得有点儿发苦。她看了,心满意足:“这是我第一次来港。”

“你一个人?”

“是呀。”她答,“来寻人,还要追星,我好忙的。”

小姑娘的话当不了真,说是忙,却还在他身边蹉跎了一下午。她缠着他问了名字,又随他走到楼下。他上楼前问她:“你叫什么?”

“汤扶烟。”

“不回家吗?”

“这就回去啦。”她摆摆手,“阿sir再见呀。”

她像只莽撞的小鹿,在夕阳的光里走远。费烈觉得她很奇怪,却也有古怪的可爱。奶茶喝空了他还在想,不知几时能够再见。

汤扶烟睁开眼起身时,一旁的老师记录着她身体的波动状况,问她:“感觉如何?”

她歪了歪头:“奶茶喝多了,想上厕所。老师,原来穿梭时空时吃下的东西,还会带回来的呀?”

老师失笑:“当然了。书本上是怎么讲的,穿梭时空时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一定……”

“一定要谨慎,不能改变历史。我晓得的。”她伸了个懒腰,“八十年代的香港可真热闹。”

她是导师手下最年轻的弟子,因为聪明,所以格外受宠,第一次时空穿梭实验就选择了她当体验者。导师不放心,追着她问发生了什么。她叼着面包,敲着键盘说:“我认识了一个小警察,他很有意思。”

“不要和他交朋友,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时空的。”

“老师,你好啰唆啊。”

话虽这样说,可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第二次实验时,仍将投放地点定在了那条马路上。她刚落地就被五彩的虹膜包裹了。世界的速度都慢下来,她看到不远处,那个叫费烈的小警察朝着自己大步跑来,伸手想要抓住她。

他额头上有汗,眼睛睁大,漂亮的瞳孔是琥珀的颜色。汤扶烟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在他靠近时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下一刻,虹膜破裂,世界的声音灌入耳中。他的喘息声很大,将她一把拽了过去。

一辆车从他们身边掠过,司机停下,骂她是不是找死。她笑眯眯地看着费烈,他却很生气地问她:“你站在路中间做什么?不知道红灯了吗!”

他好凶呀,她想,香港总是这样热,他的衬衫都被汗湿透了。

“阿sir,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他一愣,被晒得发红的脸上看不出是否害羞:“不要站在这儿聊天。”

她又被他牵着手领到了路边。仍旧是十二点,车流来去,她站在他面前,乖乖低着头。她的头顶有一个发旋,将乌黑的发分开。费烈看着她面颊上一颗汗慢慢往下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可怜兮兮问他:“阿sir,批评完了吗?”

“你吃午饭了没有?”

她顿一下,旋即笑了:“没有,好饿呢。”

正好是他的午休时间。费烈领着她去大排档,吃炸猪排饭。她一口气浇了好多辣酱,吃不惯辣却偏偏喜欢。他无奈,替她买了冻柠七,又折了餐纸替她擦嘴角的酱汁。她看着他笑,笑得他很不好意思:“怎么了?”

“阿sir,你对每个女孩都这样体贴吗?”

“当然不是……”

“那你只对我这么好咯?”

他回答不上来,被她堵得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她不忍心再逗他,转开话题:“阿sir,你是香港本地人吗?”

“是呀。”

“那你帮我找个人好不好?”

她撒起娇来无人能敌,连铁面的导师都会心软,更何况是他?日后的费烈曾告诉汤扶烟,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因为她“很鲜艳”。她不晓得这是什么样的赞美,问他也不肯说。只是他纯情得要命,连接吻都要她来教。

所以现在的费烈也拒绝不了她,请了假蹬着自行车带着她四处乱晃。她说要找人,又说不清名字和住址,连长相都说得含糊,只说又高又瘦。香港的山路曲曲折折的,太平山的林荫道上洒满了金色的光。她从路边捡了一枝树叶顶在头上,喋喋不休地问他:“你叫费烈,你的父母一定爱吃费列罗对不对?你今年刚当上警察吗?薪资几多,够花吗?”

这些问题他都认真回答:“不爱吃巧克力,烈这个字有刚正不阿的意思,我母亲希望我做一个好人。工资还好,我都交给我母亲存起来了。”

她咂舌:“这么乖,那你怎么追女友?”

他没说话,微微侧了头。光影里,他侧脸的弧度好看到不可思议:“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

“缘分没到。”

他母亲念佛,凡事讲究一个缘分。他耳濡目染,也有了几分出尘的气质。汤扶烟那个年代的人没有这样子的,大家都忙,朝秦暮楚,没空等着缘分来。她觉得奇妙,看他的衬衫被汗洇湿,心底轻轻动了一下。

“阿sir,我往后叫你费列罗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

“那你不准别人这样叫你,知道吗?”

女生的小心思他不懂,后来才知道,因为这是她独一无二的称呼。两个人蹬着车到达太平山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斜阳的余晖将城市涂抹得妩媚,不远处的缆车被夕阳漆成红色。她倚在栏杆上,用力往远方看。他怕她出意外,张着手护在她身后,有些像是鸡妈妈。

“费列罗呀,”她说,“如果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你就好了。”

“你知道我住哪里,有需要就来找我。”

她就甜甜蜜蜜地笑起来,在草莓糖浆颜色的阳光里,懒洋洋地说:“那你一定要等着我,不然我会伤心的。”

“进展如何了?”

汤扶烟睁开眼,就听到老师问自己。她沉默了一下,无辜地说:“绕着香港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老师,那个人真的住在太平山吗?”

“事故发生在太平山道上,都是豪车。太平山是富人区,根据推断,应当就住在太平山。”老师很无奈,“让你去不是去玩的,是要见证历史的真相。”

“一场车祸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嘛。”

“汤扶烟!”

老师瞪她,她吐吐舌头装乖巧。汤扶烟大学时选修新闻专业,在课本上曾经读到过,1996年香港太平山特大车祸。现场一片狼藉,数十辆豪车追尾。死亡人数高达七人。引发车祸的是一名横穿车道的男子,真实身份却一直未被查明。唯一的照片只有模糊的摄像头截图。

这是新闻史上有名的悬案,直到汤扶烟上大学时仍悬而未决。有人为实验室注入大笔资金,条件就是待时空穿梭技术成功时,去往那个时候的香港,弄清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钱的是大爷,为五斗米折腰并不丢人。汤扶烟在电脑里输入费烈的名字,出来的只有相关的“费列罗”。普通人在历史的洪流里留不下影子,唯独存活于亲朋好友的记忆里。待到三代人之后,基本算是烟消云散。

人生就是这么平淡与残酷,汤扶烟明白,仍忍不住想知晓更多关于费烈的事情。真是奇怪,他们明明只见过两面,相处两个午后。可人同人之间,本就有一见如故这样的关系。

按照规定,她短期内不该再进行时空穿梭。

前两次是为了实验,才会去到1987年。正式时间本该定在1996年。可她心里痒痒,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启动时空穿梭,将时间定在了1987年的冬日。

1987年的香港冬日,比往昔要酷寒得多。

十月的股灾令恒生指数暴跌超过四成,往日繁华的金融圈不时能看到抱着杂物被解雇的职员。小警察费烈被派去中环指挥交通时,为了劝架,被人一拳打中了眼角。他下班时已经超过晚上九点,电车停运了,只好借了自行车骑回家中。

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盏,仅存的一盏投下一点儿伶仃的光。他将车停在楼下,却忽地停下脚步。影子里坐着个人,把头埋在膝头,大概是冷,蜷成小小的一团。他轻轻碰了碰,她抬起头。看到是他,迷迷糊糊说:“费列罗,你去哪儿了?”

“汤扶烟?!”他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刮得她长长的头发也凌乱了,额角细碎的绒毛像是蒲公英。她刚刚大概睡着了,揉了揉眼睛:“我在等你呀……我去你上班的路口,可是你不在,我又没有地方找你……”

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数月。她还是老样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外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费烈觉得自己该生气,因为她总不出现。可他心里分明又窃喜,原来她并不是彻底消失。

到底还是把她扯了起来。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冻得冰凉,像是握住小小的一块冰。他怕她融化,却又怕她冷。左右为难下,最后提议:“上楼吧,我给你泡杯热牛奶喝。”

说这话时他很忐忑,觉得夜深人静,像是图谋不轨。可她毫无警觉,高高兴兴地同他归家。他心情复杂,替她倒了牛奶,又去煮面。她坐在沙发上,问他:“你一个人住呀?”

“是啊。我毕业以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

她很惊叹:“我还以为男孩的房间都是脏乱差,没想到你收拾得这样干净。”

他听了感到羞愧:“有人按时上门替我打扫。”

“女朋友?”

“哪里来的女朋友,你别瞎讲。”

还好面条出锅,阻止了她问东问西。单身男人的家里,连碗筷都只有一副。他用叉子,把整锅端上桌。碗给了她,自己就用锅盖。两人低着头,在小小的桌边。雪白的热气升腾上去,熏得人脸颊发烫。

“喂。”她突然叫他,“你谈过恋爱吗?”

他咬了舌头,“嘶”一声,慌张地回答:“没有。”

“想找个什么样子的?”

他小声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看到他面红耳赤,艰难地重复:“你这样子的……”

这场面说起来好笑。他叉子上还卷着面,摇摇晃晃的,像猫尾巴。而她像个土匪,蛮不讲理,将身子越过桌面,抓住他的领口扯住,再用力亲了上来。

他好傻,张着嘴反应不过来。两人的牙齿撞在一处,疼得眼泪都要出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笨嘴拙舌到极点。可是连空气都变得滚烫,沸反盈天吵得要命。良久,她松开他坐回去,夹了一筷子面塞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那你现在谈过了。”

“汤扶烟……”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你……你刚刚……”

“我夺走了你的初吻。”

他顿了半晌:“那你要负责。”

汤扶烟“扑哧”一声笑出来:“阿sir,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抓进监狱呢。”

“我舍不得……”

这小警察,看着呆头呆脑的,可说出来的话比甜言蜜语更让人开心。汤扶烟高兴得要命,一人吃掉一大锅面条,撑得胃痛,还赖在那里同他一起看电影。

这一年《倩女幽魂》上映,王祖贤红遍东南亚。汤扶烟犯花痴,盯着屏幕目不转睛。他在一旁小声说:“我觉得你更好看。”

“鬼扯。”说完,她就笑了,“不过我爱听。”

电影看到一半,她倚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客厅的灯关了,屏幕幽蓝的光明明灭灭的。他侧眸看她,觉得人生真奇妙,有时白首如新,有时一眼万年。她睡得香甜,他不忍打扰,偷亲了一口,小声说:“别再消失了,好不好?”

那段时间汤扶烟过得很忙。

她抽空得回去应付老师,然后再赶回费烈身边,同他甜甜蜜蜜。他站岗时,她就在一旁看着。春日的香港渐渐花开,有空的时候,他就踩着自行车带她满街乱晃。她坐在车后座,吃着咖喱鱼蛋。他偶尔转过头来问她:“你当初说来香港找人,到底找谁?”

“找一个有钱人啊。”

“不能再具体一点吗?”

她晃着脚,无奈地说:“没有。连是不是有钱人都有待商榷,应当住在太平山一带。”

“可有钱人大多不止一处房产,全港这么多人,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一向如此,将她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她心里甜蜜,搂着他的腰身说:“不是有你吗?阿sir ,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找下去呀?”

“我当然愿意……”

“要是我找到就会消失呢?像小美人鱼那样。”

他猛地刹住车,她一头栽在他的背上。他的长腿支在地上,转过头来严肃地望着她。她被看得心慌气短,问他:“怎么啦?”

“你不准消失。”

“我就是开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他难得执拗,“如果你要走,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如果你突然消失,我会伤心的。”

她面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因为读懂了他话里真切的畏惧。也许相爱就是这样,会让人有所预感。她不属于这里,他哪怕不知道,也会下意识地阻止她的离去。

“是我不好。”她说,“我不会这样说了。”

他听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粒水果糖给她。那糖很甜,她含在舌根下,将真正要说的那句歉意咽了回去——

是她不好。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的。老师千般叮嘱,她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交集。可她没放在心上,到了这个时刻才明白,一举一动都如同被绳索狠狠缠缚。这一点似乎无关紧要的任性,也许早晚会害了他们。

她这日后就情绪不大好。

他工作忙,为了哄她开心,请同事吃饭换班,空出周末带她去海洋公园玩。经济不景气,连公园都人烟稀少。他怕她冷,替她缠上厚厚的围巾。

汤扶烟的年代正是盛夏,来回的温度差令她感冒了。两人坐在摩天轮里,她蔫蔫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说:“我听过一个传说,在摩天轮接吻的两个人不会分开……”

“你是在暗示我吻你?”

她捂住嘴巴:“不行,会把感冒传给你的。”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次第亮起,香港不会下雪,哪怕冬日仍是和煦的天幕。他笑出声:“可我想吻你,怎么办?”

“你敢吻我,我就喊非礼。”她瞪他,没忍住也笑了,“哎呀,我们都感冒了,谁来做家务?”

他从不跟她争执,看她执着,只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像春风,吹得百年的时光都温情脉脉。她倚在他怀中,轻声说:“下一次。等下一次,我们一定要狠狠地亲。”

她说话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想要什么从不含糊。可他就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因为母亲从来都隐忍,一生都不曾幸福。

他没言语,替她将围巾掩得更紧。他带她去坐过山车同旋转木马,围栏一开,她就冲进去,抢到最大的那匹独角兽,扬扬得意地冲他招手说:“费列罗,记得将我拍下来!”

那年头的相机笨重极了,价格又贵,不晓得他从哪里借来的。她说了,他就认认真真当她的摄影师。透过镜头看她,她笑得十分开心,围巾垂下去了一点也不晓得,还在对着他挥手。

“扶烟!”他忽地大声说,“我喜欢你!”

她一定很惊讶,瞪大眼睛看着他。因为他一向内敛,最开始在一起是她提的。她是爱情里的领路人,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如今他终于开了窍,用力向她告白。半晌,她笑起来:“我知道!”

旋转木马渐渐停下,她没等停稳就跳下来,大步向他跑来。人流熙熙攘攘的,她姜黄色的大衣是最明亮的一抹。他张开手臂,可当人群散开时,她却也不见了踪影……

汤扶烟猛地坐起来,看到老师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有点儿心虚,更多的却是害怕:她突然失踪,费烈一定吓坏了!

“扶烟。”老师叫她,她这才站起来:“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若是不来,怎么发现得了你竟然偷偷进行时空穿梭?要不是我将你强行传送回来,你还准备在那里待多久?!”

老师难得动怒,汤扶烟无法辩解,垂下头轻声说:“我知道我做错了……”

“错了就要改!”

“可是……”她嚅嗫着,“老师,你让我再回去一次吧!”

她哀求,却看到老师慌慌张张地过来扶住自己。她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跌倒了,从鼻腔中滴下血来。她恍惚听到老师的声音:“无法经受多次的时空穿梭,身体内部损伤严重……”

费列罗……她在彻底晕倒前想,我会回去的,你等我……

汤扶烟住进了医院,检验结果不乐观。她全身大面积出血,大脑里甚至有血块堆积。若不是及时送诊抢救,也许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老师勾销了她在实验室的权限,明令禁止她再次进行时空穿梭。她被困在病房里,出入都需要乘坐轮椅,就算想要突出重围,也有心无力。

窗外的时间已经从盛夏进入深秋,叶子落了满地,汤扶烟每日都在焦虑中无法入眠。

时空穿梭并非没有限制,当一个人第一次进行穿梭时,就像是在时间里定下一枚楔子。往后的无数次都需要参考这个时间点,只能继续向后,却无法继续向前。

就算汤扶烟现在回去,费烈那边一定也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将头埋在被子中,用牙齿啃着指尖。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她的病在现代医疗的呵护下已经好了大半,至少不必依靠轮椅也能前行了。而她一直伪装其实就是想找机会逃出去。

老师来看她时,见她乖乖坐在那里玩电脑。屏幕上列出1996特大车祸的照片,一辆辆汽车像是钢铁做成的玩具,被随意地揉皱变形。事发路段只有一个由居民自行安装的摄像头,下了雨,让一切都更加昏暗。她用软件一遍遍分析那个引发车祸人的模样,最终也只是白费工夫。

老师带她五年,早就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最任性执拗,太过聪明,也就会不知天高地厚。她是个孤儿,老师将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见她这样也是十分心疼:“我早就说过,要你不要交朋友,你倒好,直接谈了恋爱。”

她不说话,可怜巴巴地垂着眼。老师又唠叨:“你们俩隔了快一个世纪,有共同语言吗?”

“有……”她没忍住,掉下眼泪,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揉搓,“我就是喜欢他……”

“可你离开这么久,他还会喜欢你吗?”

“会的。”

“天真。”老师被她气死,却又心疼,“如果他变心了呢?”

“不可能!”

她说得干脆,是最最执迷不悟的样子。老师也头疼,不明白两个人究竟为何会爱成这样。可年轻的爱本就这样轰轰烈烈,从来不是细水长流,是最无法无天的汹涌。

说到底,还是老师先妥协:“你的权限我又给你放回去了,等你病好了,我让你再去看一眼好不好?”

她哭得伤心,没有说话。老师无奈,起身走了。良久,她掀开被子,利落地下了地,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赶去。

正是周末,实验室里空无一人。老师果然恢复了她的权限,她轻车熟路地进入,将仪器连接到自己身上。仪器慢慢被激活,她的心跳好快。不晓得是身体承受不了负荷,还是紧张于将要见到他。

她刚刚说了大话,在老师面前的毫不犹豫,其实背后是心虚的恐惧。

她离开这么久,又是不辞而别,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变心?毕竟他们才相处短短几个月,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要久。

费烈垂着眼睛,身边的女人凑过来替他斟酒:“怎么了?”

他没说话,将杯子里的酒喝净,望着窗外的大雨出神。

这是1994年的香港的深秋,大雨倾盆而下,掩过万丈红尘。兰桂坊永远没有夜晚,无数金钱流淌。穿着暴露的女子被鬼佬抱着,嬉笑着离开。时任三合会老大的秋先生坐在他对面,看他兴致不高,笑道:“不合口味?”

费烈也笑了一下:“Abby还在家里等着我。”

Abby是秋先生的独女,开法拉利飙车时,被小警察费烈拦下开了罚单,却对他一见钟情。苦苦追求近一年后,两人才终于在一起了。

三合会那时在香港的权力还很大。说是黑社会,似乎更像个硕大的小社会,同总督共同管理着这片地方。

秋先生很欣赏他,要他辞去警察的职务,来三合会任职。他同Abby计划在年底完婚,婚纱已经选好,度蜜月打算去拉脱维亚的私人海岛。在外人看来,是小警察一步登天。可秋先生明白,一直是自己的女儿在强求。

他腰间别着的BP机震了震,拿起来一看,总算笑得更真诚一些:“Abby说下雨了,来接我。”

“女生外向,她怎么不想着接一接她老爹?”

秋先生同他开玩笑,看着他走出去,眼神黯了黯。兰桂坊外的雨还在下,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那里。侍者打开门来,Abby打着伞,笑意盈盈地走下来投入他的怀抱。

“不是讲十点钟归家的,怎么这样晚?”

“同你父亲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娇嗔:“就是同Daddy一起我才担心。他总说女人如衣服,万一要你穿一件更漂亮的解闷怎么办?”

费烈被逗笑:“不会的。”

他从来不说甜言蜜语,有时觉得闷,可更多的是觉得安心。Abby踮起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甜甜蜜蜜地说:“明日我们去海洋公园吧。”

他凝视着她,看到她鬓边的发有些乱了,毛茸茸的,像是蒲公英。红尘一粟,人间已过了这么久。他抬起手来,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头发:“好。”

她被看得脸红,揽着他的手臂往车上走。余光里,透过苍茫的雨幕,他看到一个身影,湿透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深秋的香港真冷啊,也许是幻觉吧。他收回视线,可那个身影走近了,带着哭腔叫他:“费列罗……”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像是一生的快乐都在那短短几个月燃烧殆尽。费烈站定,一时间动弹不得。他几乎在心底祈祷,祈祷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没有,汤扶烟从雨中走来,像当初她出现时那样突然而又理所当然。

她脸色苍白,只有唇是嫣红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好像要哭了。雨水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蔓延过每一寸思念的土壤。他的手被Abby拉住,听到Abby警惕地问:“阿烈,这是谁?”

这是……他等了很久的人。

可他不能说,用尽力气假装若无其事:“大概是认错了。小姐,你是?”

这一句话说得好僵硬,却已经是他演技最高明的一次。因为她呆住了,看着他嘴唇发抖,委屈得要命。

她还想说什么,可他已经搂住Abby匆匆上了车。透过窗玻璃,她还站在原地,湿漉漉像是还魂归来。他强迫自己不再看,若无其事地说:“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Abby没说话,应当是有所怀疑。可他咬死了不认识,三合会也就不会去找汤扶烟的麻烦。

他一瞬间把方方面面都想好,只是心里的一寸疼得难受。生不如死,又像是已经成了灰。

老师接到电话赶来时吓了一跳。

汤扶烟就像个女鬼,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发呆。幽兰的光令她的面孔时明时暗,映得她干涸的眼底空荡荡的。地上散落了照片,是1996特大车祸的现场。那场惨烈的灾难,以没顶的姿态凶猛地映入眼帘。

“这是怎么了?”

老师问她,她微微笑了一下说:“老师,我又回去了一趟……”

剩下的话她没说下去,因为已经足够别人猜到了。她站在那里,他不肯认,同别的女人扬长而去。

她好难过,恨不得自己已经死掉。回来时她吐了一大口血,像个为情所困的笨蛋。

老师犹豫着抱住她,她没哭,小声说:“那个女孩叫Abby……我听别人说是秋先生的女儿,说她是三合会的小公主……说他是攀龙附凤……”

她说不下去了,用力吸了口气:“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不该这样说他!”

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居然还惦记着维护他,一定是爱惨了才会这样。老师心疼她,却还是硬着心肠说:“那你还回去吗?三合会可不是好惹的,1996年车祸的时候,其中六人都是三合会成员,当时在香港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的呼吸猛地停住,老师以为她是吓到了,连忙安慰她:“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三合会已经不像过去了。”

可她从怀里挣脱出来,赤足蹲在地上,将照片拾起来,一张一张看过去。不知发现了什么,她又冲回电脑前快速敲击键盘。老师看她这样,叹了口气,轻轻替她关上了门。

汤扶烟在实验室待了半个月,一日,送饭的推开门却吓了一跳——一直坐在电脑前的汤扶烟不见了踪影。唯有电脑屏幕上,通过软件分析出的照片显示,那名引发车祸的男子肩头有一枚警徽,编号是4578。汤扶烟记得,这是费烈的警号。

当年引发了1996太平山特大车祸的神秘人士,竟然就是费烈!

汤扶烟赶到太平山时,浑身都是冷汗。她费了太多时间打听费烈的住处,等她找到时,却只看到了正在哭泣的Abby。

这个女孩还很年轻,被保护得太好,大哭着告诉她:“阿烈被发现……是警局的卧底,Daddy很生气,带人追杀他……”

汤扶烟没时间安慰她,要了车钥匙便开车离开。她在祈祷,祈祷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可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注定的。历史不可更改,就像人生不能重来。她只是旁观者,根本无法参与。

这一夜有月亮,雪白的光洒下来,令一切宁静而祥和。可疾驰而来的一辆辆车打破了这片宁静。弯道处,从前面的车上跳下来一个人,翻滚着跌入路边。在一旁守护已久的汤扶烟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逃生至此的费烈!

她将他拖入草丛中,没有时间哭,把准备好的医疗包拆开,替他包扎止血。当他缓缓睁开眼,她含在眼底的泪终究落了下来。

“费列罗,你还记得我吗?”

他凝视着她,在她忐忑的视线里笑了一下:“我是在……做梦吗?扶烟,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终于放声大哭,怕到了极点,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努力抬起手,替她把眼泪擦干:“嘘——别哭了,傻姑娘,哭什么呢?”

他们分开这么久,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这样熟悉。她不敢说话,怕自己会哭得太凶。他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这么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不好……”她说,“我很想你。”

他笑了:“好巧,我也过得不好,因为想你。”

风吹过草地,将月光都吹散了。他身上有血的味道,可她紧紧抱着不肯松开。追捕他的人还没放弃,声音越来越近。他叹了口气,用力将她推开:“扶烟……”

“不!”

“你听我说。”他知道她猜到了,却还是温柔地说,“我要走了。”

“不可以!你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

她就是知道,历史就是这样,命运就是这样!他为了引开追兵,同他们同归于尽。而她,她这个时光的过客,只能旁观!

这是多么绝望的一件事啊!他低下头来亲吻她的眼睛,又从脖子上拽下一枚戒指塞入她的掌心:“这是我母亲给我的,要我送给我心爱的人。扶烟,我没有机会替你戴上了。可我希望,你能收下。”

她颤抖着,胡乱地往手指上戴戒指。她的指节被箍得通红,勉强笑道:“我戴上了,费列罗。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望着她,一寸一寸掠过眉眼,就像这是一生最重要的事。良久,他笑了:“好啊,扶烟,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他没有等她回答,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向外走去。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她。她站在那里凝视他,绝望到极点,却到底无力回天。

当惊天的爆炸声响起,汤扶烟的视线一片模糊。老师一定又在强行将她召回了……

月光揉碎了,落在地上。世界都安静了,全港亮如白昼。

她努力看向爆炸的方向,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费列罗。

“你又回去了一趟?是为了什么?”

汤扶烟躺在病床上,身体再一次因为时光穿越而濒临崩溃。可她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回到过去,找到了费烈的母亲。这个小骗子,他居然是个有钱人。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的母亲,哀求她,让未来的子孙能够资助我们的研究。唯一的要求,就是追查出1996年太平山特大车祸的真相。”

“三合会将真相湮灭,费烈本来是英雄,却只能寂寂无声……”

“你疯了吗!你自己,一手铸就了你们俩的相逢!”

老师责问她,她却无动于衷:“历史无法更改,老师,这是你告诉我的。”

如果命运注定他们会相遇,谁推动了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注定会在无数的时空相爱,然后分开。可是他们每一次相爱,都是快乐的。

她爱过,遇见过。

这一生比宇宙还漫长,可他亮起,再也没有熄灭。

同类推荐
  • 逆天女配:毒女大翻身

    逆天女配:毒女大翻身

    新书【快穿之炮灰女配翻身大逆袭】更新中,欢迎入坑。脑癌晚期,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活了,紫梵浅以为自己一生就这么过了,谁知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穿越到生前看的一本小说书中的女配,呵呵呵,老天曾经那么早就收走了我的命,如今我一定好好地活着,女配又怎样,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女配我一样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 穿越之一家之主

    穿越之一家之主

    本文是女尊种田文,1对1,很温馨的文。此文表现了田园乡村间的家长里短,农村人的憨厚诚实,与勤奋努力。看女主如何让一个家穷四壁的小家,变为家财万贯的大家。女主是一个平凡的人,穿到了不平凡的世界。且看女主如何在平穷落后的田间,乡村成为一个当代小富婆;她不会吟诗作曲,但是她温和有礼,她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她会做出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女主不会唱歌跳舞但是她会用饭勺舞出生活中最真实的“舞蹈。”男主温柔娇媚,善良且有点懦弱,但是不管是谁伤害她,那他就会变得不像他,变成世间最坚强的人;家里还有老实巴交的大姐和刻薄贪婪的姐夫;家里有沉默寡言的却善良坚强的哥哥;家里有书生味很浓很腹黑的小妹;最主要的是家里还有一群可爱的小萝卜头;
  • 倾天下于夏

    倾天下于夏

    凤倾仍记得小时候与凰离夏相遇时的情景。女孩笑着,朝在泥潭里挣扎的他伸出手,他小心翼翼的牵过。心中发誓: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放开了。
  • 催眠王妃,晚安摄政王

    催眠王妃,晚安摄政王

    这年头怪事特别多,公鸡也能当人使。可男人=公鸡?"锦哗!给我滚过来!""王妃,何事?""听说你是公鸡?"某妃媚眼轻挑。萧锦哗的脸绿了,一个猛扑上前,咬牙切齿道:"是人是鸡,试试便知。"某妃拽着他的衣领,翻身坐在身上,邪笑道:"既然是鸡,自当本妃在上,你在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娇师为后

    娇师为后

    据言,老太婆仗着两国联姻霸占皇后之位,打压后宫;据言,这老太婆常年泡在药罐子里,面黄肌瘦脾气暴躁;据言,这老太婆如狼似虎,皇上每去都能丢了半条命;可皇上偏偏专宠她一人。“皇上?,皇后打伤了莲贵人”“把莲贵人关起来”“皇上,大臣们要你废后”“让他们回家种田”“皇上,皇后说要去找别的男人……诶诶,皇上你去哪里?”钟离誉,“师父,听说你又惦念着‘小师弟’了?!”魏子蘅恼,“混账东西,从我身上滚下去!!”世人只知他宠她入骨、爱她至深,却不知他折磨她、囚禁她,情愿两厢折磨,也不愿放手…
热门推荐
  • 混迹江湖开客栈

    混迹江湖开客栈

    被迫辞官回家,老家客栈成了刘元唯一的生活来源。既然要开,就开他个天下第一!明里,醇酒美食,引无数豪杰趋之若鹜,暗里,我就是这江湖最大的幕后黑手。ps:不是单纯的种田发展日常文
  • 萦火

    萦火

    一跤不慎跌入了一个懵逼的新世界,萦火怒了,请问这里人不是人兽不是兽的是要搞哪样啊?姐可是纯人类,不爱跟你们玩……
  • 新石头记

    新石头记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推理要在晚餐后

    推理要在晚餐后

    众所周知,福尔摩斯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因为每一个扑朔迷离、疑问重重、案中有案的案件,经他手之后都会水落石出。在惊呼原来如此的同时,我们也应该扪心自问一下:我能够做到吗?其实,通过侦探思维游戏培养人的逻辑推理能力和想象力,效果最为显著。本书所收集的精彩迷人的侦探思维游戏,专门训练你的观察力、注意力、记忆力、判断力、想象力及创造力,相信一定能使你在玩乐中越变越聪明。
  • 我有一具身外化身

    我有一具身外化身

    看似平静的修仙界,却暗藏波澜,危机四伏。被选入修仙门派,叶纯阳面临的却不是如仙人般超然脱俗,而是一场生死危机,闯三界,渡魔海,入六道,要修得长生,唯有踏碎星辰,斩尽万仙!一口大勺,一具分身,问苍茫仙域,谁主浮沉?!
  • 亲爱的陌生人

    亲爱的陌生人

    脱口秀女王奥普拉力荐,风靡全球,被译为50多种文字,在英国再版75次,讲述一个西方大龄剩女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华兰茜?斯特灵是一个二十九岁仍孤独一人的老姑娘。她受压制于家族枯燥的礼教和传统,现实中活得唯唯诺诺、逆来顺受。一封阴错阳差的来信,使她得知自己患上了严重的心绞痛。面对只剩下一年时间的生命,她绝望了。这种绝望并不是源于她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她在临死之前才感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活过的苦痛。于是,她开始反抗,拼命地爱,放肆地恨……站在人生的路口,我们也曾迷失,是否还记得年少的自己?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旧时光,生命价值的天平又会向哪边倾斜?
  • North

    North

    In North Seamus Heaney found a myth which allowed him to articulate a vision of Ireland - its people, history and landscape. Here the Irish experience is refracted through images drawn from different parts of the Northern European experience, and the idea of the north allows the poet to contemplate the violence on his home ground in relation to memories of the Scandinavian and English invasions which have marked Irish history so indelibly.
  • 智商潜能激发(婴幼儿2-3岁)

    智商潜能激发(婴幼儿2-3岁)

    本书介绍了2~3岁幼儿智商潜能开发的方法,包括:EQ分析、智慧训练宝、快乐天地、智育百科、营养小叮咛等。
  • 秒杀

    秒杀

    当灵魂觉醒的那一刻,新的世界就展现在眼前。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符咒的世界。无数的秘境,无数的符兽,甚至还有更加高级的符咒世界,郭十二就像是小卒过河,秒杀任何阻挡自己生存的敌人,他需要不断的变强,需要寻找更强大符咒,当他站在符咒世界顶峰的时候,他还能继续前进吗?
  • 崇祯有把枪

    崇祯有把枪

    崇祯十七年,一个人,一把枪。他要执掌权柄,从这海到那海,从大河到地极。星河灿烂,荒野废墟,吾之所及,皆为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