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道:“听说师兄手下白蜡兵很强?”
“还可以吧,主要是比较听话。”
“师兄,你也看到这个宅子很大,我领着入画、书祺初来乍到,人单势孤的。其余丫鬟婆子,家丁伙夫都是世子配的,我一个也不认识,挺害怕的。所以想请师兄派点手下看家护院,当然也不会耽搁他们太长时间,只要我掌握了情况,就雇些保镖替换他们。”
“没问题。”李岩痛快的答应,“你救了我们那么多人的性命,这点小事还用说吗?正好我还要等待会试结果,也不耽搁我们时间。我回去之后,马上派两对精锐的士卒来,你就放心吧。”
“那就太好啦。”董小宛面露欣喜,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岩看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告辞退出了。
回到客栈,李坚已经将白蜡兵安顿妥当,都是租住在附近,很是方便。李岩将面见董小宛的经过一说,众人很是感激,当即派出两对精锐白蜡兵赶赴董府。
临走之前李岩对领队的哨官高史银反复交代,告诉他要注意的事项。高史银家世子出身,为人沉稳谨慎,都一一答应。
九月初十,就是会试揭榜的日子,这一天李岩早早起来,天还没亮,就赶奔贡院,榜单就贴在贡院外墙上。
对于中举,李岩十分笃定,历史上就是举人。主要是经过这段时间,他对自身的水平有了清醒的认识,这还要感谢前身的努力用功,四书五经熟谙于胸,策论文章拈手而来,放到现在最少也是大学教授的水平。
还没赶到贡院,李岩就听到巨大的呼喊声鼎沸盈天,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并不好,肯定是出事了。
自古以来,出榜都是非常敏感的时刻,上榜者欣喜若狂,落榜者伤心黯然,更有一些居心叵测者借机闹事,所以每次朝廷都出动大量衙役皂吏布控稳定局面。
李岩心中有事,脚下加紧,转过前面的街角就是贡院,这时听得更真切了,无数的声音高喊着“舞弊”,使得他不觉小跑两步。
身边的锄药护主心切,急忙跟上,而眼前的一切使他大吃一惊。
贡院前晃动着无数的人头,这时天还没有亮,只有灯笼发出昏暗的光,好似数不清的鬼魂在眼前晃动。嘈杂的声音仿佛一百只蚊子在耳边的嗡鸣使得他心烦意乱。
锄药不敢大意,紧紧跟着李岩,挤进人群,却看到几百名衙役皂吏们排成三道人墙,挡在贡院前,抵御更多的举子们的冲击。
锄药声音都打颤了:“科考舞弊,举子围攻贡院,公子,这是要出大事啊。”
李岩面沉似水:“我们先去看榜单,了解情况再说。”
两人挤到榜单下,锄药高举灯笼仔细寻找,在第二张的中间赫然写着李岩的名字。
锄药高兴的叫道:“公子,你中了。在这里,二甲第十名。”
李岩却不是很高兴,因为在他的名字上,二甲第九名居然写着“高洁”两个字。
高洁是什么德行,李岩自然清楚,这样的纨绔都能中,恰好证明此次河南乡试存在巨大的舞弊。
一股怒火在李岩心中酝酿,伦才大典,为国选材。结果却成为某些人收钱敛财,培植亲信的工具。由此看来,这大明朝廷真是烂到根子里。
陡然,一只手抓住他前胸衣襟,打断李岩的思考,耳轮中就听有个声音喊道:“这儿又有一个中举的,大伙揍他呀!”
“你干什么?”李岩心情不好,推了那人一把。
“诶呀,你还想打人!大伙快来!”那人招呼了很多人,黑压压一片,将李岩围住。
“我看那个敢动!”锄药仓啷拽出腰刀,护在李岩身前,“不怕死的试试!”
这时有人认出李岩,“他就是杞县李岩,硬抗李仙风得那个!”
轰的一声,人群后退几步,人的名树的影,李岩的威名这几日在开封叫的正响。抓他衣襟那人也不由松开了手,面露惊惧之色。
李岩压了压心头的不痛快,向那人一抱拳:“兄台,你我素不相识,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招人揍我?”
那人双手护在胸前,脸上满是戒备之色:“你也……中了……中了的……都是舞弊。”
“对,凡是中举的,没一个好人。”围观众人听了那人的话,气愤的纷纷叫嚷起来,为他打气助阵,又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们凭什么冤枉好人?”李岩胸中那股无名业火越发压制不住。
“哼,中举的全是当官的子弟,我们穷人家的一个没有,还说没有舞弊?”人群中有人说道。
“啊!”这个问题李岩刚才没有注意,忙转身扬头在榜单下细细观看。
宋文、马涛、高洁……居然连余启铭都有!
凡是李岩认识的,这次参加会试的富贵官宦子弟几乎个个榜上有名,而寒门子弟竟然一个也无。
“咱们十年寒窗容易吗?结果闹得一场空啊……”
“你不错了,只是头一回。我都考了三次了,头发都考白了……”
“还想起在家的爹、娘、妻子,为我科举,每日辛苦劳作,忍饥挨饿,只盼着我能一日高中,结果又落榜。回家我哪还有脸去面对他们?”
“苍天呐,无眼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不住向耳朵里灌,李岩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再也不能压制,他大踏步走向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榜单,伸手去抓。
榜单下站着守单的衙役,过来拦住李岩:“你想干什么?”
“起开!”
李岩将衙役一把推开,抓住那榜单,用力一扯,撕下老大一块,露出里面的白墙。
“轰!”
人群发出惊呼很大的惊呼,谁都没想到李岩竟有这么大的胆。这榜单虽然是薄薄的一张纸,但它的分量重若千斤,代表着朝廷的脸面、信誉。虽然这个朝廷是那样的昏庸无能,但大明二百多年以降,人们心中依然形成思维定势,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谁敢明目张胆的和朝廷作对。
“好!”人群中传来叫好声,在场的无不感到心中畅快之极。
“撕拉——”有人开始学着李岩扯下别处的榜单。
“你们怎么敢……”守护的衙役吓坏了,急忙阻止那些人。
但是在场的举子人数众多,人这种生物有很强的依从性,撕榜单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将墙上贴的榜单撕了个干净。
“痛快!”人人喊道。
这时天光已然大亮,李岩环顾四周,从一个书生手提篮里借来笔墨,就在贡院的白墙上挥毫写道:
身困而后兴,古之人可历考也。夫舜说诸人,其遇于世何如也?而皆由穷困显,即不得志,庸何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