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岩起的很晚,与兄弟们喝了一夜的酒,起来后头痛欲裂。穿衣服的时候,锄药急匆匆跑进来说:“少爷,穆兰小郎君在门口等你,很生气的样子。”
李岩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今天诗会的事情,急忙穿好衣服,急匆匆跑到门口。
看到穆兰俏生生站在那里,冷若冰霜,虽然穿着一身书生长衫,也挡不住那祸国殃民的容颜。李岩心中愧疚,打了个哈哈道:“穆兄,不好意思,小弟昨晚酒喝的太多了,一觉睡过头,误了与穆兄的约定,还望海涵。”
穆兰面无表情,冷哼一声:“李岩,君子无信而不立,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怪我看走了,竟以为你是个可交之友,没想到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心中焦急,特来看看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望你好自为之,告辞!”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岩一把拉住穆兰的手:“穆兄别走,都是我不好,耽误了兄台的大事,那个诗会结束了吗?”
穆兰用力一睁,企图将手抽出,没想到李岩攥得那么紧,竟没有抽出来,顿时又羞又恼,小脸像熟透的大虾,连耳朵都红红的:“你放手,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李岩拿出臭不要脸的精神:“你告诉我诗会是否结束,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手。”
穆兰一阵气苦:“还没结束呢,不过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放开我。”
李岩听说诗会还没有结束,心中安稳了许多,继续攥着人家的手,嬉皮笑脸道:“不行,你不让我去,我还是不放。”
“你混蛋!”穆兰双眸泛红,眼眶湿润了。
李岩看穆兰玄然欲滴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软:“好好好,我就是个混蛋,我放手还不行吗?你别哭。”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经出口。穆兰眼泪顺着脸颊簌簌的往下流:“马涛在县学耀武扬威,我来找你,你又在这里欺负我,杞县怎么尽是伪君子和登徒子,我不管了,我要回金陵。”
李岩一听就急了:“那马涛敢欺我杞县无人。好穆兰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乱如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咱们之间的事属于内部矛盾,现在是咱们一致对外的时候,等灭了马涛,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好吗?”
穆兰心里舒服了不少,娇嗔道:“你是猪啊!起那么晚。”
李岩立刻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一头猪啊,一头好吃懒做的大懒猪。”
穆兰泪中带笑:“你是一头言而无信的大蠢猪。暂且饶你,如果诗会上表现不好,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李岩见此情景一阵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前世有一次,她和妹妹玩耍时闹翻了,哄妹妹的时候,妹妹便说他是一头大蠢猪。此时穆兰和妹妹的形象是如此的相似。
经过几次的接触,李岩怎么不知道穆兰是女儿身呢?男人有长得如此清秀的吗?但人家穆兰既然女扮男装,自然不便说破,免得尴尬,但心中早已把她当成自家小妹了。
两人心节已去,结伴急匆匆向赶奔县学。
刚进明德堂,便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圣天子在堂,众正盈朝,消灭建奴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是我等上报君父下安黎民的好时机,百姓贫弊久矣,此次废除茶税,盐税正是要解除他们的负担。”
李岩听到此处,心中大怒,历史上大明朝就是被这些夸夸其谈的人搞垮的。那茶税盐税收的是经营者的税,而经营茶盐的无不是当地的土豪劣绅,如果再给废除了,那国家财政来源更加单一,对大明朝来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李岩大喝一声:“此言差矣,废除盐税茶税只会对士绅有利,对黔首百姓没有半点益处,国家收不上税,那处境更加是困难。”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不知谁如此大放厥词,竟然诽谤朝廷大政,齐齐扭头观瞧。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小伙,身姿挺拔卓尔不群,正是李岩。
此时李岩也看到了厅内的情形,当中高坐一个肥胖的老者,想必是州同知马怀德,学正穆老夫子在右侧相陪,自己的几个同窗站在穆良臣右首。马怀德的身旁站着四个年轻人,都是生面孔,大厅中央站着一个少年,也不认识,身着牙白色长衫,漆黑的头发,面似银盆,细腰扎背,正气鼓鼓的望着李岩,似乎责怪他打断自己的发言。
大厅之内一阵沉默,穆良臣率先呵斥道:“孺口小儿懂得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幸亏马大人不是因言治罪之人,不然今天你罪责难逃。还不过来与马大人见礼。”
穆良臣表面呵斥李岩,实际是在保护他,用话堵住马同知的嘴,以免他借机为难李岩。
李岩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杞县李岩见过马大人。”
马怀德果然一愣,他本有心借机发难,但见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未及冠,自持身份不好发作,只是笑道:“算了,小子年幼无知不与怪罪,犬子所言也有偏颇之处,今日只谈诗词,不论国事。”
“对对,只谈诗词,不论国事。”穆良臣好不容易找到个台阶儿,急忙顺坡下。
“哼!”马同知身旁一个绿衣少年冷哼一声,乜斜着穆老夫子,自顾自念道:“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之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穆兰见其父受,心中大怒,可惜自己并无急才,不能替父张目,只好用脚悄悄踢了李岩一下。
李岩此刻心中大乐,暗道这段儿我熟啊,不就是星星同学《唐伯虎点秋香》的经典桥段吗?这要是不把那小子的脸打肿了,都对不起广大观众盆友,上前一步大声道:“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厅内众人大哗,没想到竟然是秒对上来,虽然对的不太工整,但这杞县少年的才情,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绿衣少年将目光转向李岩:“螳臂档车,暴虎凭河,匹夫何堪言勇?”
李岩微笑道:“蚂蚁沿槐,蚍蜉撼树,愚者妄自称雄。”
又是秒对,穆兰兴奋的挥了挥拳,暗中纠结要不要原谅这个混蛋。
绿衣少年一抱拳:“开封宋文。”
李岩拱手道:“杞县李岩。”
宋文点点头:“李兄请听好——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
“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
“八目共赏,赏花赏月赏木兰!”
穆兰小脸通红,恨恨的想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我绝不能原谅他,看一会儿不撕烂他的嘴。
宋文冷哼道:“两猿截木山中,这猴子也会对锯〔句〕。”
李岩鼻孔朝天:“匹马陷身泥内,此畜生怎得出(题)。”
“贤人未进闲人进!”
“道者未来盗者来!”
宋文自幼被誉为神童,尤其擅长对子,在开封无人能及。这次应马涛所请,本想来耍耍威风,没想到在小小的杞县竟然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此刻他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绝对,正巧看到穆良臣一身绯红色官袍,顿时有了:
“出水螃蟹穿红袍,”
李岩看着他笑道:
“落汤青蛙着绿袄。”
宋文大怒:“我上等威风,显现一身虎胆。”
李岩用手点指他:“你下流贱格,露出半个**。”
杞县众人哄堂大笑,开封府的人却个个面色紫青,穆兰暗自啐了一口,心想果然是个混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也不理他了,却又忍不住望李岩那里偷瞄。不料李岩也笑盈盈的看向她,吓得赶紧扭头,心中怦怦乱跳。
那宋文哪里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急火攻心大叫一声,直挺挺翻到在地,竟闭过气去。
厅内大乱,人们忙拍打面颊,掐他人中,齐声呼唤,好半天宋文才幽幽苏醒过来。
众人见他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而宋文则满脸通红,躲在马涛身后再不发一言。
此时已到中午,穆良臣对马怀德道:“酒宴已经摆下,请马大人及诸位才俊移步桃园。”
马怀德笑道:“早听闻穆公酷爱桃花,在县学种了万株桃花。盛开之地落英缤纷。今日马某倒要一饱眼福。”
角落里马涛恨恨的瞪了李岩一眼,安慰宋文道:“咱们跟他没完,到了桃园,看他如何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