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的时候,大火还没有熄灭,可惜那些粮食和财物全部化为灰烬。
李岩也曾想救火,抢下一些物资,但火势太大,只能放弃。白蜡军此役也损失很大,急需修整,因此很快就撤离了。出人意料的是那些逃走的百姓也没有走远,看到战事结束,鞑子全部消灭,又都折返回来。毕竟这年月,除了北京城,方圆千里,都被鞑子折腾的一片赤地,这群支自称白蜡军的部队,之前表现不错,似乎值得信任。
对于百姓的回归,李岩自然十分高兴,将他们粗略进行清点划分,足有六万多人。
怎样安置这些人,李岩犯了愁,白蜡军要行军打仗的,不可能拖着这么重的负担。而且六万多人一日人吃马嚼,口粮就是天文数字,负担不起。
索性就将他们护送到京城吧,反正都是大明的子民,崇祯不能不管。
拿定主意,等战士们休息的差不多,恢复了战斗力,就护送着百姓踏上进京之路。
走了两日,忽见远处出现一只庞大的部队。旗幡招展,遮天蔽日,排成数路纵队,有骑有步,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也向北京开来。
李岩忙派人前去侦查,结果虚惊一场,不是清军,是宣大明军,应崇祯帝所召,前来勤王的。
同时宣大军也发现了他们,停止前进,做出戒备姿态。
李岩听说是宣大军,顿时来了精神。宣大总督卢象升一直是他敬佩的人。
历史上,卢象升率领宣大军至顺德府的巨鹿县贾庄,与清兵发生遭遇战。卢象升道:“刀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遂向清军发起进攻。结果寡不敌众,宣大军奋勇冲杀,自辰时激战至未时,炮尽矢穷。最后,卢象升在亲手击杀数十人后,身中4矢3刃,仆地而亡。卢象升在巨鹿激战时,高起潜正率兵自驻地广平府鸡泽县北上,仅距卢象升五十里之遥。当卢象升战败的消息传来,高起潜急忙避退,没想到中了清军埋伏,大败而逃。
李岩这次北上勤王,很大的因素就是想增援宣大军,救下卢象升,避免悲剧重演。今天在此偶遇,没有不拜见之理。
李岩轻衣简从,催马来到宣大军前,高声道:“我乃白蜡军统帅李岩,请宣大总督卢象升叙话!”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宣大军阵势一开,从中挑出一面巨大的认旗,上面绣着一个黑色金边的“卢”字。
李岩知道,卢象升要出来了。果然时间不长,大批的官佐军将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人迎面而来。
李岩定眼观瞧,为首之人五旬上下,面皮白净,满脸疲惫,三缕黑髯飘洒前胸,身材高大,胯下玉骢马。李岩知道此人就是卢象升,率先拱手施礼道:“可是卢总督,学生李岩这番有礼了。”
卢象升打量李岩半晌,皱眉道:“你究竟是人?”
李岩没敢说是李自成的农民军,谎称是周王资助派出的勤王民团。那要是说了实话,双方还不得当场火并起来。
卢象升没有怀疑,只是有些吃惊。当时很多地方都派出自募的民团勤王,但是像白蜡军规模这样庞大的还是第一次见。
卢象升很高兴,问其李岩来此的经过。
李岩也没有隐瞒,将与清军的血战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卢象升听后吃惊非浅,完全不相信白蜡军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要知道当时的后金横绝天下,辽东明军完全不是对手。朝廷开出重赏,一颗真鞑子的人头价值五十两白银。即便如此,打生打死一年下来,全军也不过俘获一二百鞑子人头。
而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后生说什么?一天之内解救六万百姓,攻破鞑子留守大营,全歼两千真鞑子,三千汉旗军。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不——就是梦中也不敢这样想!
李岩一笑,吩咐手下:“把鞑子人头拉过来,让总督大人检查。”
鞑子人头都是经过石灰处理,密密麻麻装了五大车,拉到卢象升眼前。
卢象升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一看这人头呲牙咧嘴,相貌凶恶,脑后还有一小撮金钱鼠尾巴,与汉人容貌大相径庭。就知道是真鞑子无疑。
高兴的老头连声道。“真鞑子……都是真鞑子!”他身后的官佐将裨。也都各个震惊不已,啧啧称奇。
“要是禀明圣上,他老人家会多高兴……”卢象升兴奋的语无伦次,拉着李岩的手不住地说,“朝廷之福,社稷之福。”
弄得李岩都有些不高意思了,只能谦逊道:“老大人过誉了,过誉了……”
“牵我的马来!”卢象升吩咐亲兵,然后对李岩道,“老朽一生别无所爱,只爱名马,最好的一匹名唤五明骥。今日就曾与小友,望你为国出力,多杀鞑子!”
这时,亲兵牵来一匹神骏的战马。卢象升抚摸着马颈对李岩道:“你看它全身深紫,鬃毛黑色,却有四只蹄子白如霜雪,肩上也有一片白毛像一轮皓月。这五处白毛,不但在阳光下闪闪发明,在月光下也闪闪发明,所以老朽就给它起一个名字叫五明骥。”
李岩急忙推辞:“小子岂敢夺人所爱,还请总督大人收回成命。”
卢象升笑道:“宝马赠英雄,我老了,今后朝廷社稷还得靠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小友就不要推辞啦。”
李岩无法,只好收下五明骥。卢象升又道:“今日老夫实在是高兴,方才偶得一诗,一并赠送给你。”
古代诗词发达,高兴的时候要作诗,悲伤的时候也要赋诗。卢象升虽是武职,但本质上还是有些迂腐的老夫子,自然不能免俗。
李岩心中苦笑,但表面上还得表现的兴趣盎然:“那小子就洗耳恭听。”
卢象升沉吟半晌,缓缓吟道:
“踏破关山几万重,
渥洼神骏似枫风。
弛驱百战平胡日,
血汗堪夸第一功。”
李岩自然听得懂,这是对他的勉励和希望,向卢象升深施一礼:“不敢忘却督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