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在知道乔雅没事以后，转而望向了她刚刚画画的玻璃窗，那只小熊还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瞥了一眼躲在玻璃窗下，用废墟遮掩自己身躯的人，目光冰冷得仿佛寒冰一寸一寸渡上了腿脚，如至冰窟。
那人一凛，凭借自己引以为豪的心理素质，一面转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撤离，一面对着一个什么东西低语：“计划败露，我被魔王发现了，正在撤离，请求支……”
话音未落，他的话堵在喉口，愣愣地看向胸口被冰锥洞穿的地方，“咚”地扑倒在地上，以不可置信的神情维持着在原地消失不见，退出了副本。
玉龙慢条斯理地收回散发着寒霜白雾的指尖，转而轻轻抹去溅在玻璃窗上的血迹，又缓缓地用沾染鲜血的指尖，在乔雅画的小熊旁边又涂抹了一个小熊。
即便仅仅是这么望着，他的眼神也如同居合细雪初融般绵软而温柔。
我是混世大魔王，申请做你的小熊软糖。
“玉龙！快来快来，我们要走了！”乔雅的催促声荡漾在耳畔，余波犹如涟漪般旖旎地漾开来。
“嗯，来了。”玉龙浅浅地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五人边走边探讨。
司缉说：“我觉得钟塔应该会是线索点。”
“为什么？”阚见问。
司缉翻了个白眼，“因为各种文学作品里面，人偶和钟塔小镇什么最配了。”
“牵强。”阚见撇撇嘴，两人也总算是没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舒萧提议：“我们去那里探查一下不就好了吗？”
“我们还没有把这一片区域探查完呢。”阚见努了努嘴。
乔雅看向钟塔的方向，出于女孩子的第六感，总觉得钟塔好像真的有什么线索隐藏在那里。于是她歪头想了想，“要不然阚见司缉和舒萧留在这里侦查，我和玉龙去钟塔探查吧？辅助搭配输出，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也还能应付。”
“也行吧。”司缉欣然接受，“你们快去快回。”
乔雅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也和玉龙一起出发了。
……
乌云压顶，一道闪电划破无际黑夜，震耳欲聋的雷鸣覆盖上空。
狂风大作中，科技队队长刘子祎看着局部打雷的上空，脸色凝重。他们队伍里有人偶师，所以才来到这里，刚才自持能力的魔法师邹宇独自一人出去侦查了。
“邹宇，立刻停止执行任务，紧急归队。”刘子祎话音刚落，通讯器就响起滋滋声，被中断了信号。
闪电仿佛要将夜空一分为二，风裹挟着迸溅的电光奔向他们，停在一侧的车辆瞬间只剩下了扭曲变形的焦黑骨架，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雷电系？刘子祎大脑飞速运作着，搜寻所认识的雷电系修习者。
黑色的浓烟过后，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个纯白的身影慢悠悠地从其中走了出来。系带长筒靴的后跟踩在枯叶上，发出落叶碎裂的声音，融入铃铛声里，形成了诡异而绮丽的交响曲。
来者是个犹如含着露水的蔷薇花般美丽脆弱的纤瘦少女，满满的都是漫不经心的腔调，却仿佛走在加冕典礼的红毯上一样优雅大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没有人说话。
“你干什么？！”刘子祎怒问道，退后了两步避开电光，看着横亘在之前所站的地方那一道深深的裂缝，“奈芙蒂斯！”
“没什么呀~”乔雅无辜地眨眨眼睛，骤然间神情和语调都变得冰冷，掌心跳跃着银白色的电光，“看你们不爽而已。”
看着科技队狼狈逃窜的模样，她打了个响指，藤蔓抢夺过科技队队员手里的情报，交到了她的手里。她接过来，挑了挑眉，“要打一架吗？”
太嚣张了！一个G等精神力的辅助，单枪匹马闯过来，还大摇大摆地抢夺了他们的线索，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挑衅。如果这都能忍，那么他们队伍还有什么颜面？
“上！”刘子祎咬牙下令。
科技队四人不再犹豫，冲了上去，谁料乔雅背后越出一个漆黑的影子。定睛一看，神情淡漠的恶魔少年展开镰刀，幽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们。
没有等他们犹豫，玉龙就直接缠斗上他们，并且稳占上风。乔雅就乖乖退到一边的安全角落，给玉龙加血加增幅光环，还时不时暗地里给对手下绊子。
两边打得难舍难分，现场一片狼藉。
“够了！”刘子祎突然出声制止了所有人的打斗。
玉龙转头看过去，瞳孔微微一缩。
刘子祎从前方揽着乔雅的肩膀，机械师的手术刀紧贴着她的侧颈，沁出的血色犹如白雪中的红梅一般刺目晃眼。
刘子祎说：“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哪怕是在游戏里，你也不舍得看到小公主命丧黄泉吧？”
玉龙攥紧拳头，而后无力地松开，把镰刀丢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见他放下了武器，立刻对他刀剑相向，步步紧逼。
玉龙始终无动于衷，目光紧盯着乔雅侧颈上殷红的血，仿佛周遭归于寂静，空无一人。他明明都许诺过了，不会再让人伤害她，可是……
灼热的感觉烫开了他紧锁的眉眼，脖颈上灰蓝色的龙图腾迅速凝成，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在召唤我……玉龙望着乔雅血红色的眼睛，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刘子祎的脸色顿时异常难看，握紧了手术刀，并且大声提醒同伴：“注意周围！是恶魔对人偶师特有的召唤诅咒！可以让被召唤者瞬移到距离召唤者一里范围内的任何地方！”
语罢，玉龙就闪现在了她的背后，携带冰霜之力的一拳轰向她的太阳穴。
刘子祎下意识就反应敏捷地蹲下身，也因此不得不放弃对乔雅的挟制。等反应过来还暗道一声失策，她这显然错失了完全制住玉龙的良机。
刚才那一拳还不足以致命，她受伤换来对乔雅玉龙二人的压制，血赚不赔。更何况他们队还有人偶师，完全可以治愈。但奈何短短一瞬间无论她再怎么抓心挠肺，也无法挽回了。
乔雅立刻捂住侧颈的血口，诅咒印记也一闪而过，一面给自己止血加血，一面抓住玉龙伸过来的手，被他拉了过去。
与此同时，科技队的队员反应迅猛地使用了技能，万箭齐发，凌空密密匝匝地铺天盖地砸下来。科技队的魔法师邹宇也及时赶到，搭配着这个精灵一起使用技能。
精灵不断地射箭，而邹宇则是让落空的箭矢重新利用再次射出去，形成了源源不断的箭雨。
玉龙捡起镰刀，在指尖极速旋转着挡开箭矢，将乔雅护在羽翼之下。
乔雅正打算控制植物来挡一挡，却发现刘子祎朝着玉龙后背开了枪，她立刻挡在玉龙背后，操控全系之中的风属性。她手掌朝向子弹袭来的方向，用风强迫子弹硬生生停下。
子弹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乔雅甩了甩手，正松了口气，却见刘子祎手中的枪迅速重组成了枪炮，朝他们发射了一枚导弹。
那一瞬间，乔雅脑海中滑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定格在刷存在感的专家们现在总算能研究出有效的东西来了，如果他们有看到这一场战斗的话。雾霾治理虽然有点困难，但是可以用来防导弹哇！
乔雅操纵灰白灰白的雾气遮挡了整个钟塔天台，玉龙搂住她的腰肢，躲过不断射过来的箭矢，而后一个翻滚尽量避开导弹炸开的余波。得亏刘子祎怕伤到自己人，用的是小威力的，只是让整个钟塔晃动了两下。
雾气中，连带着乔雅自己都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伸手不见五指的。她只能听到玉龙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箭矢破空之声。然后自己被放了下来，背脊靠着粗糙的墙壁缓缓坐下。
玉龙的气息愈发贴近，他好像把头垂了下来，额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清冽的味道，扰乱了她的思绪，她碰一下他，手上都能粘上滑腻温热的液体。
迷雾逐渐散去，乔雅看清了自己掌心那温润滑腻的触感是什么，满手刺目的血。她深吸一口气，玉龙把头搭在她肩上，用身躯护着她。
他单膝跪地，借着镰刀扎入地面的力，堪堪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千疮百孔的后背被数支箭矢穿透，狼狈不堪。
怎么会？明明刚刚还好端端地在她面前呢……乔雅把手搭在玉龙的后颈，掌心渡出蓝粉色的光芒。月光石可以镇痛，让人神智清醒。琉璃可以治愈，倒是她疏忽之下没有注意到混入其中的银光，也以为那一晃而过看到的内部结构只是错觉。
她只是感到自责、歉疚、悲伤、心疼和一种难言的患得患失感。或许总算是能与玉龙在战争世界中，以颤抖的手捂住她侧颈的伤口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稍微有了点重合的地方。
毕竟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啊。
“没事……”玉龙的声音轻得只剩下气音，他吃力地抬起手臂，咬牙拔出了没入皮肉之中的箭头，“不要有任何负疚和难过，把我当成白龙一样尽情利用，把我当成没有生命的工具。”
乔雅甚至都不用看，都能猜测到背后血肉模糊的惨状，可玉龙还靠在她身上，让她无法看到。
等到她治愈完毕，包围在他们周围丛生的藤蔓植物也已经被科技队毁坏得差不多了。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刘子祎脸色难堪地率领科技队不断逼近。
“我是你的龙，雅雅。”玉龙的声音仍然缥缈得只有气音，贴在她耳旁低语，“极尽所能地利用我就可以了。”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面向虎视眈眈的科技队，握紧镰刀。科技队众人反倒是因此连连退后，显然是对玉龙极其忌惮。
刘子祎避开玉龙骇人的目光，一阵心慌意乱。名门望族洗涤培养出来的孩子，除了双眼浑浊的酒囊饭袋行尸走肉，还有这样真正从弱肉强食环境中竞争出来的胜利者。所以才会有这样野兽般的眼神，那种似乎要将一切毁灭也在所不惜，来祭奠自我的眼神。
“来。”玉龙冰冷地吐露一个字，却迟迟没有人敢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