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人说有人能过目不忘,我是将信将疑的,反正我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但现在眼下就有一位。
回到元隆,我和老夏带着小红进到偏房,拿出纸笔。小红略一思索,就慢慢把公使的纹章一笔一笔地画了出来。
在我看来,小红居然连橡树枝上面有几片叶子、橡果上面颜色阴影都大致画了出来,简直是神人了,要知道阴影可是西洋画技法!
不过小红倒很谦虚,说进去公使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瞄见那个纹章挺有意思的,就看多了两眼,结果就记住了。
就两眼……要是在现代,这妥妥的高考状元啊!
老夏说,小红母亲臧四娘以前在宫里就是负责描图样的,这只能算是家学渊源。
于是,用了大概一个小时……哦……半个时辰,小红就把图样画好了。我跟老夏一商量,决定在绣工里面单独找一个人完成这件“刺绣纹章”,最终就决定了小喜——那个我跟我有一面之缘的绣工。
小喜也不负众望,用了两天时间,在小红的从旁提示下,完成了这幅刺绣纹章。从小红的表现上看,她做刺绣应该也有一定功底。
在完成了这幅刺绣后,老夏用一个锦盒把它密封好,亲自给公使送去了。本来我说我自己亲自再跑一趟,可老夏觉得这样会有点自降身价,对以后打交道恐怕会有些不便,于是我也没有坚持。后来听说公使一开始没在,老夏硬是等到两个时辰后公使回来亲手交了给他。
后面几天我一直在店里等候消息,董牧师那边也就没去。不过小红学习的兴致似乎很高,主动要求去跟董牧师学习,老夏也就陪他去了。
百无聊赖之下,我忽然想起四少奶瑶秋留下的那把扇子,赶紧去找。我记得那天是放在外套衣兜里,后来换衣服的时候好像顺手就放在抽屉了。我打开抽屉一看,扇子正躺在抽屉底。
我取出扇子,打开,忽然头痛起来……
只见扇子上面那两句题诗,已经糊了一片!
我想起,那天我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我把扇子放进衣兜里,估计就是被汗水打湿的……
看来我知道我自己从前为什么总是被发好人卡了,明明四少奶留给我的“定情信物”(我自己以为的),被我搞成这样子……
左思右想之下,我忽然有了个主意。我找出笔墨,在扇子上小心翼翼地写着……还得亏小时候上过几期书法班,毛笔我总算是会写的,至于写的如何……那真是对不起了……希望四少奶不要太介意才好……
那天正在看报纸(从穿越开始,我就觉得报纸算是我现在不错的情报来源),正看到孙文也就是孙中山先生北伐的部队回师讨伐陈炯明的时候,看见老夏进来了。
“有什么好消息?”我问。
其实我奇怪老夏这几天不是都陪小红去上“英语课”的嘛,怎么有空回来了。
“少爷,麻克类公使请您去一趟。”老夏微笑说。
嗯,不错,应该是个好消息。
于是老夏备了大车,我们又向公使馆而去。
这回简单通报以后,门房就直接让我们进去了。我左顾右盼,好像没见到史密斯那个孙子,估计是不是被公使打发走了。
“Nice to see you again, Mr. Sen.”公使微笑说道。
“Me, too. How’s it going on? Sir James.”我答道。
“Strange, rather strange.”公使忽然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You mean…”我也很奇怪,这位公使现在故弄什么玄虚来着?看过我们的刺绣以后,是好是坏不就是“Good or bad”的问题嘛?
公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我认得那是我们的刺绣,绣着公使家的家徽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公使又拿出另外一个锦盒,打开,这回我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只见那另一个锦盒里,赫然又是一面“刺绣纹章”!
“I don’t understand…”我懵逼了我……
我看站在身后的老夏,老夏也是脸上变色。
“Guess who sent this silkwork?”公使似乎感到很有趣。
“瑞义成,”老夏低头低声对我说道“锦盒上是他们家的商号。”
我脑袋一片混乱,明明这个主意是我先想到的!为什么瑞义成居然也能想到??难道他们那边也有高人??
“The other silkwork just came one day after yours arrived.”公使说道。
比我们家的晚一天?这……难道是有人泄露了我的创意??
在狼狈地道别了公使以后,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大车上。老夏也脸色铁青地,任由大车向前走去。
“这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我愤愤不平,“到底是谁?”
大车颠了一下。
“小喜跟小红那两天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我对老夏说,“剩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老夏一言不发,突然大喝一声“停车!”
我被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老夏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
车夫把车停下了,但没有回头。
“是你吧?来福?”老夏向着车夫问道。
来福?那个车夫?该死!!我怎么没想到他!!!
那天我、老夏和小红三个人在大车上商量时,这个车夫来福都听到了。我们加上小红四个人都没有泄露的可能,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又不善言辞的车夫来福!
突然,来福从大车上跳起,往路旁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一闪,老夏的鞭子已经挥出,打在了来福的小腿上。来福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随即被抢上的老夏踏住了。
虽然早已见识过老夏的鞭法,不过兔起鹘落之间把人打倒,这个武功确实也是厉害得紧。
只听见“呜呜”的哨子声响起。我抬头,发现是租界的巡捕听见这边有异,吹着哨子奔过来了。
老夏一把扶起来福,放到大车上,轻声说:“上车再说。”
我回到车上。只见老夏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洋,塞在赶来的巡捕手里,耳语了几句什么,那个巡捕就眉开眼笑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开了。
老夏在前面赶车,一言不发。
来福躺倒在大车里,不说话也不动。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好尴尬……
大车一路向城外走去,越走越偏僻,直到一片乱坟岗停下了。虽然艳阳高照,我还是感觉阴森森地……
这老夏不会想来个那啥灭口吧?
“公子别担心,我刚才已经帮他拿了穴,他两个个时辰不能动弹讲话。”老夏一边说,一边走到来福跟前,扶起他,好像在他颈脖处捏了一下,来福就“唉”的一声吐了一口气。
我靠!点穴?老夏还会这手?现在不是民国么?我这又不是武侠小说……老夏是什么时候给他点了穴?看来“我爸”请的这位“大内高手”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