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熬了一夜,第二天村子里的人都来参加我爷爷的葬礼,连从不进村的王大夫都来了。
幸好我家够大,加上徐婶客气,将她家的院子也借给我,足够安置客人了,我家就做了灵堂,而徐婶家供着这些人吃流水席。
一番闹腾下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做个当家人当真是难,而我到现在也是无比的敬佩爷爷,每次村里有事都是他主事儿,就连最难做的祭祀他都能做得下来,我连他的丧事都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做完给爷爷守灵之后,我本想着睡一会儿,结果族长又跑过来跟我商量今后的祭祀问题。
“娃儿,老爷子去的时候就没交代以后谁来办村里的祭祀?还是由你来办?”
我特么的现在哪有心思说这些东西:“不知道,爷爷没说。走的时候我也不在身边,陈婆倒是清楚。”
对哦,爷爷走的时候说了啥?我怎么把这茬也忘了?等打发了族长,我得去问问陈婆。
族长说:“那就难了,娃儿,这村里世世代代的祭祀都是由你们家操办的,总不能到你这辈停了吧?”
“诶,祭祀这风俗到底是怎么传下来的?我看着祭不祭的也没多大用处啊。”我言语轻佻,就是想快点打发走这个老东西。
“不能这么说,听老辈说,有一年咱们村雨水少,后来我祖上就牵头合着你家祖上,祭祀祈天,才让老天爷保了那一年的收成。这不这风俗就传下来了。”
“哦,是为了祈求好收成,可是咱们村现在改畜牧了啊。也没人管那口子粮食了啊,村里多少田地都荒废了,还求他干嘛。”
我不知道我的话是不是醍醐灌顶,反正族长听了老半天没说话。
“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理是这个理,只是这风俗终究是要传承啊。”说着,他便走了。
我一想也是,这些民俗虽然怕是现在看起来有些蠢了,跟个鸡肋一样。但终究是个传承。但传承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厢情愿的,有传才有承,我倒是想承,可爷爷却也没传。可不就只能丢了算了呗。
我去找陈婆,问她爷爷临死的时候,可说了什么。
“他说啊,对不起我。”
“啊?”不会吧?爷爷的遗言就是跟个七老八十的女人说句对不起?
“还有呢,他求我保他一脉子嗣,别让他老章家绝了后。然后就没了。”
那跟没说一样不是,他这辈子做的事不就是为了保我章家一脉吗?
“这个给你。”陈婆从腰间拿出一个黑布包,一摊开,里面是一本包装得极好的旧书。
我心念一动,难不成这就是当年我爷爷为了勾引陈婆给她的定情信物?
我接过书本,心里头激动不已,“陈婆,当初您从我这儿拿走那张纸,是不是也想学上面的东西?”
陈婆一笑,没有答话。
“娃儿,我也就能帮你这么多了,之后的事怕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行,那我谢谢您。”
不知怎么的,拿到书的那一刻,我心里头特别心安,所谓的安全感充斥心头,我总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再也不怕二傻子了。
这种幻觉这能是我这些天精神空虚,而导致的对事物特别的依赖,我甚至现在有个人来充当我爸爸或是爷爷。终归只有个依靠,不用什么事都得自己来。
这样想着想着,我心头一酸,哪有人来让我依靠啊。我不禁落下泪来。
陈婆见我这般模样,拍了拍我的后背,就像是奶奶安慰自家孙子似的。
“陈婆,麻烦您盯着点儿,我先去睡会儿,一天了还没睡,我怕今晚守灵会睡着。”
“行,你去吧。”陈婆眼底有说不尽的温柔,我更加对她感到放心。
关了房门,回到床上。我并未马上入睡,而是摊开书本来看,这上面的东西多少让我有些安心,但却依旧是让我有些失望,这上面记载的东西道术,比那羊皮卷上的东西不知道差了多少。这就像是一本针对于新手而言的书,而羊皮卷上的却更深了一层。
两本书加在一起,就是从入门到脑残一步到位。
我好不容易建立气的安全感瞬间崩塌,妈的还不如看我的羊皮卷呢!
随便挑拣了上面一些有用的东西记熟了,我便沉沉睡去。
我梦到我我爷爷,我娘亲,还有我那死去多年的父亲。我梦见他们又团聚到了一起,我爷爷打破了他们夫妻俩的平静生活,依旧是没事那我爹撒气,没事就大骂我爹。
我想,我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好不容易消停了二十年,这样一来,活着的时候丢人,死了丢鬼。
我本想笑话我爹,脸一蹭,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睁眼,枕头都已经打湿了。
没有人能明白我此刻心里的凄楚,用朱元璋的话来说就是:“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泱佯。”
只不过这话是他当了皇帝之后说的,而我现在却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爷爷倒是给我安排了。只是五叔今天来告诉我说他给我表舅家打电话没人接。
我想不光是电话没人接,我也不会有人接了。
我正睡得迷糊,然后却听外面一片骚乱。我赶忙爬起来出门看出了什么事。
好家伙,族长又去了!
哥俩好,谁也不落下谁。
族长是在我家后院辈一口农药带走的,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喝药自杀,但是当我们去抢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门丧事变成了两门,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这老东西为什么要死在我家,笑我爷爷路上走得也不孤单。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下算是吧村里人要忙得够呛了。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两位老人家相继去世,留下一堆破事也不知道谁来接手。
一说到破事,我想,会不会是昨天我跟族长说不搞祭祀了,他一下没过去那个坎儿,所以才自寻短见的。
要是真是这样,那我可就真的是对不住了!只是你这样去了,这风俗不就真的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