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福贵家里出来,到火化场进行的葬礼过程就容易多了,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追悼会,随后把遗体火化了,最后再把骨灰送到县里统一修建的奉安堂内安放。这样的葬礼省去了许多烦琐的礼仪和环节,很快整个“公事”就结束了。
葬礼因为被出现的怪事耽搁了几个小时,等到去奉安堂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再把骨灰安放好后,天色也黑了下来。
朱家人和高鸿进一再挽留沐林枫去吃晚饭,这也是当地的习俗,逝者下葬后,亲戚朋友和帮忙的人都要在一起吃顿饭。
不过沐林枫却坚决地推辞了,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有种异样的感觉,具体是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反正是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他急着赶回家,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下。
回到家里,沐林枫才感觉到有些疲惫,他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实话说今天的经历好像是在做梦,沐林枫自己也感觉很奇怪,对于做“疙瘩”就像是轻车熟路,仿佛是祖先的神魂附着在自己身上,在冥冥中提醒和指导着自己,或许是祖辈留在他身体内的遗传基因被唤醒了。
忽然间,沐林枫感觉内心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应该继承祖业了,就在这一刹那,沐林枫意识到也许做一个“疙瘩”才是自己最终的选择。
想到这里,沐林枫马上站起来走进书房里,在始祖的神位前上了一炷香。这是老沐家的传统,家里一直供奉着老祖宗的神位,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父亲失踪后老祖宗的神位就传到了他这里。
随后沐林枫从书桌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黝黑发亮的木匣,里面盛放的是沐家的家谱。
沐林枫轻轻打开盒盖,露出了一本已经发黄的八开大小,折叠起来的书本,书是用粗麻线装订,边沿部位也破碎了,显示着它的沧桑岁月。
这本家谱并不是一个总谱,仅仅是他们家族的这一个分支,起始时间是明朝初期,以搬迁到沐家营后的沐姓人为第一代始祖,传到沐林枫这里已经是第21代了。因为从曾祖父起就一直是单传,所以这个家谱才会到沐林枫的手里,家谱的传递也是有严格规定的,必须是长门长子才能有保管的资格。
沐林枫轻轻地翻开家谱,找到自己的名字,家谱上的字都是用小毫毛笔写的正楷,一笔一画非常工整。
这本家谱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沐林枫这个名字在他出生前好多年就已经有了,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哪位先祖给起的,反正已经写在了家谱上。如果没有这个人,这个名字就空着,只要有就叫这个名字,而且在沐林枫的名字的下面,他的儿子甚至孙子的名字也已经排列上了,而且还都是好几个。
看到这里,沐林枫忍不住咧嘴一笑,在心里说老祖宗一定没有想到现在会施行计划生育,别说是三四个儿子,有一个就不错了,弄不好还是女儿,不过女人在家谱中是不出现的。这恐怕也正是孟子所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缘故。
事实上孟子所言的无后为大,也是古人对死后的祭祀进行的考虑,去世的先祖接受子孙的祭祀叫作“血食”或“歆享”。
古人在祭祀先人时特别强调,“神不歆非类,民不食祀非族,神不食非其宗。”意思就是说祭祀去世的先人时,必须是先人真正的骨血,否则先人不歆享。
因此在当地的扫墓风俗中,如果没有后代祭祀和上坟添土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就表示断了香火,祖先就会变成抢食别人祭品的强神饿鬼,这样不仅是后代不孝,还让先人不寒而栗,所以才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说。
沐林枫把思绪拉回到现实来,他忽然感觉有点饿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壁上的石英钟,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一个人生活就是这样,经常没有规律。
沐林枫准备去厨房煮碗面条吃,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来,这么晚了谁还能来?该不会是高鸿进喝多了跑到这里来了吧,在丧宴上喝醉了的事情不是没有,而高鸿进又喜欢喝口,沐林枫一边念叨着一边去开门。
走到房门口,沐林枫伸出手去刚要开门,突然又停住了,心想先看看是谁,如果真的是高鸿进喝醉了,自己就装作没在家,这个家伙喝多了就兴奋,能跟人聊一个晚上,自己明早还要上早班,如果让他进来,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想到这里,沐林枫把一只眼贴近门镜,借助走廊里的照明灯,他看到门口外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前面的一个人三十多岁,穿着很正式,深色西装白衬衣,不过没扎领带,后面的人被挡住了看不清楚。
看到来人不是高鸿进,沐林枫顺手打开门,然后扫视了一下站在门外的两个人。这时他也看清了后面的那个人,二十多岁,牛仔裤夹克衫,穿着很休闲,小平头显得很精神。
站在前面的那个人透露着精干,很客气地问:“请问你是沐林枫沐先生吗?”
沐林枫点点头,“你们是?”
穿西装的男子打开黑色手包的拉链,取出一本警官证递给沐林枫,“我们是国安局的,可否到屋里说话?”
听到国安局三个字沐林枫愣了一下,因为国家安全局总是给人很神秘的感觉,好像离自己很远,他看了一眼警官证那黑色封面上的银色国徽,急忙把身体往旁边一闪,同时说:“好,屋里请。”
等两位客人进门后,沐林枫伸手把防盗门带上,他感觉很纳闷,国安局的人找自己做什么?自己就是一个厨师,好像涉及不到国家安全方面的事情。
沐林枫没有细看就把手里的警官证又还给来人,同时好奇地问:“请问两位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穿西装的男子笑了笑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李建平,这位是我的助手小曹,我们俩目前负责一个国家重点课题组的安全工作,我们来找你的目的,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这个课题组的负责同志想见见你……”
没等李警官说完,沐林枫就一脸惊讶地问:“你们没有搞错吧?我是一个厨师,不是什么科研工作者,课题组的负责人见我干什么?”
“对不起,关于会见的内容我们就不知道了,因为这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
说到这里李建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什么,随即接着说:“沐先生,实话说在来之前我们对你进行过调查,你曾经是名优秀的军人,有些事情不必我细说就应该明白。这个科研项目之所以要我们国安局负责安全工作,是因为我们已经了解到国外的某些机构对这个课题非常感兴趣,更确切地说已经掌握了他们开始行动的信息。所以我们才会在晚上来请你,就是防止有人了解到情况……”
听了李警官的话,沐林枫更是如坠迷雾中摸不着头脑了,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上午的经历就够离奇了,而现在这件事听起来更离谱,一个厨子突然之间竟然跟国家重点科研项目联系起来了,谁听了也像是天方夜谭。
看到沐林枫疑惑不定的神情,李建平笑着说:“沐先生请不要多心,我们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再说你自己也知道没做什么……”
警察说话就是直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沐林枫摆摆手,“哦,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奇怪我能为国家的重点研究项目做些什么……”
“哈哈……沐先生去了后就知道了。”
沐林枫突然冷冷地说:“我要是不想跟你们去呢?”
李建平微微怔了一下,可能没有想到沐林枫会说这样的话,随即平静地说:“呵呵,我相信沐先生不会拒绝。”
“为什么?”沐林枫好奇地问。
“因为当过兵的人,在他的意识中已经深深地刻上了报效国家的印迹,更何况沐先生还是当过六年的特种兵……实话说我也是军人出身,所以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李建平非常清楚什么样的语言能打动对方的心。
看来又是个霸王硬上弓,不去是不行了,另外李建平的话的确说到他心里了,沐林枫点点头,“好吧,现在就走吗?”
“不错,我们的车就在小区外面。”李建平马上回答。
看来对方说得不错,防止被人注意车都没有开进来,沐林枫不再说什么,走进卧室穿上外衣,刚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李警官,我什么时间能回来?”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不了。”李建平如实地说。
沐林枫急忙说:“我就歇了一天的班,明天早上六点前还要上早班为给客人做饭呢,如果旷工这个月的效益工资就泡汤了,到时候我跟谁要去?”
“哈哈,沐先生一个月的效益工资有多少?”李建平用开玩笑的口吻问。
“不算太多,也就两千多块钱,不过旷工的名声不好听,还会影响到年终奖……”
李建平摆摆手,“放心吧,我们不会让沐先生为难,到时候有人会给你们领导打招呼,快走吧,咱们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两个小时的路程,那明天早上肯定是回不来了,沐林枫心想这个月的效益工资有可能泡汤了,他什么话也不说了,跟随俩人一起离开家。
三个人从小区出来后并没有停下脚步,李建平走在前面,他边走边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随后一辆越野车从前面的路口疾驶过来,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们身边。李建平向沐林枫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后他们俩上了车的后排,而那个小曹则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位。
沐林枫对车很有研究,知道这是辆丰田陆地巡洋舰,现在的名称叫兰泽酷路泽。除了这个名字,这部越野车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堪称真正的越野车。原来的陆地巡洋舰多么响亮的名字,改成了兰泽酷路泽,什么狗屁名字,只有脑瘫的能想出这样的名字。
越野车起步后,车内的四个人都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说话。沐林枫的眼睛透过前挡风玻璃,紧盯着前面的路,他想知道自己被带往什么地方,实话说他的心里隐隐有种被绑架的感觉。
越野车向北驶出城区,很快就上了济青高速,然后飞快地向东驶去。沐林枫心里暗暗盘算,按照刚才李建平说的两个小时的车程,很显然目的地是青岛。
夜晚的高速路上车辆少了很多,越野车以110迈的速度飞速地行驶,陆地巡洋舰不愧是越野车中的王者,跑这样的速度坐在车内丝毫不感觉快,跟坐在家中的客厅里差不多。
车内静得让人心慌,沐林枫实在憋不住了,轻声问身边的李建平,“李警官,让我去的这个课题组是研究什么东西的?不会是与吃有关吧?”
“到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李建平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见此情景,沐林枫也只好沉默不语了,一个人静静地琢磨着,猜想找自己去的目的。
果然,不到两个小时越野车从青岛高速出口出来后,驶入新修建的环城高速,这条路还是为了奥运帆船赛而修建的,可以从济青高速公路直达奥帆基地。
半个小时后,越野车在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大门口前停下来,从门口旁边的岗亭里出来一位士兵,检查过通行证后才启开自动大门,将车辆放行。
这时坐在沐林枫旁边的李建平开口说了一句,“课题组暂时借用部队的地方。”
沐林枫猜不出李建平跟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应该是北海舰队的一处军营,因为门口的警卫穿着海军军装,汽车驶入军营后沐林枫感觉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军营对他来说是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记忆最深,而且是刻骨难忘的地方。熟悉的环境可以让紧张的情绪放松,虽然这里是海军的军营,但是军营内的气息是一样的。
心情虽然放松了不少,不过更大的疑问却又浮现在沐林枫的脑海里,这是一个什么重要的科研项目,课题组竟然会设在军营里?刚才李建平说是暂时借用这里,军队的地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借用的,除非是国家需要。
陆地巡洋舰在一栋灰色的楼房前停下来,下车后沐林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楼房只有三层,从外观看像是办公楼,楼房门口笔直地站立着一名警卫,看到过来的李建平后,警卫行了一个军礼,显然认识李建平他们。
沐林枫被领到了二楼的一间小会议室,李建平告诉他,很快会有人来找他谈话,请他稍等一会,随后就离开了。
沐林枫把会议室巡视了一圈,屋内摆设很简洁,中间有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周围摆放着十多张皮座椅,一个墙角处还摆放着橱柜,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摆设了。
两个向外的窗户都拉着避光窗帘,一面墙壁上有一个投影用的屏幕,其他墙壁都空着,一般会议室内都有一两句的口号或是标语,要么就有一幅壁画,而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显得有些神秘。
沐林枫坐在桌边的皮座椅上,等了没几分钟,会议室的门一开,走进两个人,俩人都穿着便衣,手里拿着文件夹,进门后跟沐林枫打过招呼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俩人坐下后打开文件夹,其中一个中年人看着沐林枫很严肃地说:“沐林枫同志,在我们课题组的负责同志与你谈话前,需要同你签一份保密协议,对于今晚的谈话内容,以及你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要保守秘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听清楚了没有?”
中年人说完,没等沐林枫有所表示,就示意坐在身边一个年轻人把文件夹递给他。
沐林枫起身接过对面递过来的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一张纸上打印着几条内容,在部队时就学习过保密条例,对这些内容很清楚,他也没细看,拿起笔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心想反正已经来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另外好奇心也在促使想尽快知道让他来的目的……
签过名后,沐林枫一句话不说,合上文件夹,探身又将文件夹递给会议桌对面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了一眼沐林枫的签名,然后朝身边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年轻人什么话也没说,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随后中年人看着沐林枫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单字一个照,是我们这个课题组的副组长,负责整个课题组的后勤事务,简单地说除了课题研究,其他事情都归我管……”
沐林枫没等王照说完就着急地问:“王组长,能先说一下把我找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王组长的口气变得温和了许多,笑着说:“呵呵,这个得由我们课题组的负责人东方教授来告诉你,教授马上就会过来。提前向你介绍一下,东方夏明教授是咱们国家著名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
王照组长的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了进来,看年龄应该有七十多岁了,不过步履稳健,精神矍铄,不用说这位老人一定就是东方夏明教授。王照急忙站起来,帮东方教授拉开皮座椅,让教授坐下。
看到东方教授进来后,沐林枫也身不由己地站起来,教授的身上很自然地流露着让人肃然起敬的气质,沐林枫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教授,关键是他也不能确定进来的就是东方教授,只好向老人笑了笑。
东方教授微笑对沐林枫说:“我看过你的档案,本人比照片还要英俊潇洒……”教授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沐林枫坐下。
东方教授的一句玩笑话立时拉近了俩人间的距离,让沐林枫感到一种特别的亲切,他面带惊讶地问:“东方教授了解我的情况?”
“沐林枫,今年刚满二十八岁,当过六年的特种兵。你们沐家世代做殡葬执事人,用你们当地的话说叫‘疙瘩’,而且你的祖辈们善于相墓之术,在鲁中地区一带非常有名,我说得对不对?”
沐林枫连连点头,“教授讲的一点都不差,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了解的这么详细吗?”
教授没有正面回答沐林枫的问题,而是笑着问他,“据我了解,你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青年,为什么要去做一名厨师呢?”
“做厨师有什么不好吗?”沐林枫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哈哈……东方教授笑了起来,“我并不是说做厨师不好,我的意思是一个人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如果做更能施展才华的工作,对国家和自己都有好处。因为有的工作大多数人都能做,而有的工作却需要有特殊技能的人才能完成……”
沐林枫摇着头,很认真地说:“我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和才华,实话说我喜欢厨师这个职业,看着自己制作出来的菜肴,我有种满足感。”
“金子只有从泥土中挖掘出来才会发光,一个人的优势和才华同样需要机遇才能得以发挥和施展,现在就有一个让你发挥才能的机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把握?”说话的同时,东方教授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沐林枫。
沐林枫笑了笑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愿意得到更好的发展,不过我一个干厨师的除了做饭还能做什么?”
东方教授点点头,“好,只要你想得到更大的发展就好,那么你是否愿意加入到我们的课题组里来?”
沐林枫心想你们还没说让我来干什么,我怎么能答应,于是开玩笑地说:“是不是你们这里缺少厨师,让我来给大家做饭啊?”
东方教授和王照都被沐林枫的话逗乐了,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王照对沐林枫说:“林枫同志,我现在就把请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告诉你,有讲不到的地方,教授会向你说明……”
随后王照开始向沐林枫详细解释把他请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