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千生直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跪拜,朗声说道:“恭迎护国侯!”刘犹也随着跪下。
来人正是护国侯方闯,他慢悠悠地下了轿子,又慢悠悠走上台,再慢悠悠地看看台上行李的廖千生和刘犹,再慢悠悠地往旁边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可把他吓了个半死。妈耶!长姐怎么突然粗线!!是自己眼花了吗?
于是人们看到露面后一直端庄自持,高冷淡漠的护国侯,一脸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到看清方青青之后,居然毫无风度地扑向方青青:“大表姐!!!”
。。。。。。大表姐???
高冷的护国侯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说道:“大表姐!真没想到我活着还能见到您!!”“大表姐您真是驻颜有术!”“大表姐我可想死您啦!”“就您一个人吗?!”
当今护国侯方闯,是今上姑母和镇国将军之子,是今上的小表弟,方闯自幼跟随父亲学习兵法,极有天赋,16岁就带兵出征且大获全胜,但19岁时,方闯身中奇毒,命悬一线,幸有清远公主及时相救。
清远公主是先帝长女,倍受宠爱,但自小体弱多病,后有一云游仙人道:“若随去修行,便可得一世安乐。”先帝和先皇后便忍痛割爱,清远公主满五岁后便随师父出门修行,几十年间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但也因着这层仙缘的缘故,先帝和先皇后都高寿,皇室子女也平安康健。当年方闯生死攸关,清远公主——也就是方青青甫一露面,就救了他的性命,皇室众人对这位外出修行多年,却看似妙龄少女的大公主更多了一丝好奇。尤其是方闯,清远公主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有着这么一层神秘的身份,他便想尽办法要缠着方青青,方青青不奈,一别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方闯甚至布局,假装自己又遇灾厄,再次命悬一线,可惜没把方青青引来,反而差点把自己亲娘吓得背过气去。自此之后,方闯再惋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倒也接受了大表姐修行真的很忙的、自己异界凡夫俗子做局真的骗不了她的事实。
是以,牵挂多年的人突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心情就和19岁的自己睁眼看到方青青时一样激动!元汀看着他面红心跳的样子,对云沐说道:“这人心跳有点太快了呀!”云沐点点头:“嗯嗯,多年不见,也应该想长姐了吧。”说着低头正好看见元汀狐疑地看看他,问道:“怎么?”元汀摇摇头:“没什么?你不懂。”云沐问:“不懂什么?”元汀故作深沉地挑挑眉:“不告诉你!”云沐:。。。。。。
再说廖千生,此时的巡抚大人早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嚣张,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要吓晕过去了,原以为来的只是普通修仙者,三句两句也就糊弄过去了,总之仙人管不得凡间事,凡人又对他无可奈何。谁知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呢?谁知道自己对上的,居然就是那个唯一的、不管是仙门还是凡间都能插一手的人呢!也真是太倒霉了。如今这个情形,怕是无论如何也混不过去了。
方青青看着廖千生汗流浃背地跪在地上,也不太理踩方闯乱七八糟的问题,只直接问道:“我听这位老板说,你数年前,曾试图抢夺他的妻子?”
“放他的狗屁!”!方闯几乎是喊出来这句脏话,廖千生随之一抖。刘犹也心道不好,但此时也只能强撑着,方闯简直气急败坏,搞什么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着大表姐,自己还没说上话呢,就有人编排自己了!搞什么嘛!他讨好地凑到方青青身旁:“大表姐!我这么多年可一直不近女色的,不信你问皇帝,这么多年,多少次想给我赐婚,我都拒绝了,我不喜欢别人,也不祸害别人,比清水还清!”
方青青很容易就被他带偏了,奇道:“怪哉!你正值壮年,怎么这么清心寡欲啦?”元汀捂脸,哎师姐这傻白甜,如元汀所想,方闯是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的,那必然不能放过啊!
方闯深情款款地盯着方青青:“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只想找一个我深爱的,好好疼她,为此,等得久一点,慢一点,也没关系。”方青青深以为然,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还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道:“你加油!”方闯也不急,也不恼,只灿烂一笑。“哎呀!”方青青想,自己这个表弟长得还真不错咧!自己家的孩子都是好看的呐!
闲话聊了半晌,方闯才好像刚发现廖千生似的,惊讶地招呼道:“哟,巡抚大人也在~”巡抚大人此时是真的巴不得自己不在,廖千生的腰弯得更低了,头简直要埋进地里。方闯又看看旁边的刘犹,问道:“这位是?”
方青青扑哧一笑,“你抢了人家媳妇儿,却说不认得?”方闯就脸就黑了:“我可没那兴趣!”他转过头,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方闯傲视着刘犹,说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了,我虽多年游历塞外,少在人前,但也别想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刘犹心里一顿,这侯爷也是人精,一句游历塞外,就把自己撇开了好几分,又做出一副不理世事,不近美色的样子,底下人对他的说辞都信了吧,只怕真是圆不过去了。
刘犹假装慌了神,战战兢兢道:“侯爷赎罪,当年那人来的时候,的确自称护国侯,还有皇家腰牌,叔父又急于攀附,这才害了我的妻子。。。。。。’’
“胡说八道!”这次呵斥的却是刘仁了,刘仁道:“我当年的确有过攀附权贵的想法,但。。。但娇娇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愿意,我绝不可能逼她!是你!我女儿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才是那个心肠歹毒之人。是你把她推向深渊!是你下毒害她!”说到激动之处,昔日叔侄四目相对,眼中均是恨意,刘仁怒目而视,指着刘犹:“狼子野心,竖子也!”
方闯摇摇手,十分不奈:“你俩回去吵,我只想知道干我何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事隔多年,想必你们也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刘犹和刘仁俱是沉默,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又是一笔烂账,谁又说得清楚?
正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我记得。”众人纷纷回头,人群之外,一女子孑然独立,刘仁一惊:“娇娇!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来的?有没有伤着?”刘娇中毒后几乎都是幼童的智力,这次虽然解了毒,但刘仁素来操心惯了,见她居然是独自一人过来的,自然是担心得不得了。
刘娇摇摇头:“父亲不用担心,我已经好了。”她走上前去,看着台上仍然玉树临风的刘犹,微微有些愣住。刘犹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看到一个这么清醒的她,也有些吃惊,但此时的刘犹和刘娇都没有什么和老情人促膝长谈的旖旎心思。一个心里只有解不开的恨意,一个则是充满了戒备,正想尽办法要把这件事圆过去。刘犹此时也暗自后悔,怪得主公说这事没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没想到这个蘅芜门,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前的事情都顺顺当当地办了下来,偏偏这一次,遇到了这群刺头。
然而刘犹心里再烦,也不能表现出来,目前的情形他看得分明,无非就是武力打不过,道理也难讲得赢,方青青的身份摆在那里,此事怕难以善了。只是在瞬间,他便厘清了形势。
于是刘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向刘娇的方向,像是多年不见的爱人一般,难以置信地问道:“娇娇,娇娇,是你吗?”
刘娇看着他深情款款地样子,朗声说道:“刘犹,我已经傻了十几年,你还指望我再傻下去?”她的眼神毫无温度,直掠过刘犹和廖千生,走过去跪在了方青青和方闯面前,她说道:“当年冒充侯爷的那人,右小臂上有一个奇怪的纹身,像是一只彩色的四足鸟。’’
方闯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刘娇道:“我记得,是因为那位所谓的侯爷发现父亲不愿意委屈我后,让刘犹将我骗了过去。”她眼里隐隐都是泪水,继续说道:“也是我蠢,当时只恨着父亲,却没发现真正的狼是谁。”
“他带着半边面具,但我想日后再去复仇,因此拼命地想记住他的特点,是以,我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纹身。我傻了十几年,这一清醒,当年的记忆却越发明晰,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刘娇十分笃定,元汀拍手道:“姑娘敢爱敢恨,令人钦佩!”在场的人也都窃窃私语:“这样大的仇,当然得记得!”“是个大气女子呢!”“姑娘以后的日子定都安乐祥和!”刘娇眼角的泪这才落了下来,她想过会被人指指点点,想过自己深知没有勇气说出事实,却没想到能受到这样的赞赏、安慰和祝福。
方青青道:“可单凭纹身。。。。。。大海捞针,却是有些难了’’
刘娇擦了擦眼泪,回答道:“您问问刘犹便知,他与那些人早有勾结,不过是利用父亲,又使了个计谋逼我父女反目,让他有可趁之机夺取忘家罢了!”
方青青点点头,问道:“刘犹,你可有话说?”
刘犹却十分冷静:“有,娇娇是被叔父的人带去假侯爷那里,回来后也是和叔父一起不知去向,说句不该说的,除了做一个伤心人,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刘娇道:“伤心人?”她冷冷一笑,“你伤哪门子的心?”似乎是傻了多年,要把那股子机灵追回来似的,从此时的刘娇的脸上,既看不出从前的纯真和单纯,也看不出之前的呆傻,她的眼里带着决绝和恨意,但思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刘娇道:“你也不用装了,我已经被你害得傻了十几年,我可不打算再傻十几年。”
她走近刘犹:“犹哥哥,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灌药之后,在我床边说别让我清醒过来的人,是你。’’
“我呆傻的时候,你说我疯疯癫癫,把我捆在房里,饭都不给我吃一口的人,是你。”
“拿我当筹码逼迫我爹的人,是你。”
“你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不是什么侯爷,在背后算计好一切的人,是你。”
“你说我爹攀附权贵,真正攀附权贵忘恩负义的人,是你。。。。。。”
刘娇越说越激动,终于无法克制自己冲上前想要打刘犹。刘犹哪里会由她欺负,早年的恩情早已不在,又被她当众戳穿,此时的刘犹真是怒极,看到她不管不顾地扑上来,直接拿出袖中利剑,直直刺了过去。
等到众人再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幕已足够令人唏嘘。
刘仁在最危险的关头挡在了女儿前面,胸前被利剑刺入,正汩汩地流血,方青青上前一看,便摇了摇头,道:“有毒。”
原来,刘犹也修了些邪魔外道,内里自带三分毒,对修行之人来说,尚有生机,但刘仁是个凡人,且就单单是剑伤就已经是夺命伤了,再加之这毒,此时的刘犹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刘娇哭得肝肠寸断,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想孝敬自己的父亲,这点愿望却被刘犹一刀斩断,刘仁眼神涣散,俨然已是最后的关头,他嘴嗫嚅着,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娇娇,好好活下去,活着。。。活着。。。”
刘犹看着这一幕,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人性尚未全部泯灭,此时后怕起来,“娇娇,我不是。。。我没有。。。我。。。”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辩白过于苍白,开口之后难以说下去。刘娇伏在父亲身上低低哭泣,刘犹看着她无心去听自己的辩解,又看到她娇弱的双肩悲惨地抖动着,不禁心头一软,毕竟也是自己宠爱过的女人,自己为了主公的宏图大业,却亲手毁了她的一辈子,想到这里,刘犹的心骤然柔软了起来,他伸过手,轻轻抚摸上那柔弱的肩膀,“娇娇,”他温和说道:“是我我对不住你,以后,以后我定会继续照顾你,让叔父可以安心地走。。。。。。”说完,刘犹感受到那肩膀颤抖了一下,再看刘娇,仍然在继续低低的哭泣,他也不着急,只耐心地拍拍她。等到刘娇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犹哥哥的时候,他看起来沉痛后悔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元汀和方青青等人也是一愣,居然真的要原谅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