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白虎神君白夜徒手撕碎黑熊精的消息便传遍了天界、妖界。
先前那蛇妖作恶多端，白夜虽杀却算是除害，天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白夜先是渡劫失败，而后杀生，天帝大怒，下旨命白夜反思受罚。
却不曾想白夜不仅抗旨，千年来还开始大杀四方。将所有前来捉拿他的天兵全都打成重伤，在妖界杀百妖，挑战妖王。
“看来当初救你是个错误的决定。”迟胤悬在一堆妖兽尸骨上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毫无感情的开口道。
“哼，那我也得多谢迟胤上仙。”黑衣人缓缓站起来，修长的手指擦去嘴角的血迹继续道“若不是迟胤上仙提醒，我被人算计了还浑然不知呢。”
“身为神兽你的博大胸怀呢，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呢，你应该原谅她。”
白夜冷冷一笑：“误会？呵，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上仙说过这其中没有误会的。怎么，那位如今入了天界，你就帮着她说话了？”
迟胤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话可以反驳，只得放低了语气道：“你该去天界找她问个明白的。”
白夜挑了挑眉：“问什么？告诉天上那位，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说罢，化作一道黑影朝着妖界更深处疾驰而去，决绝果断。
妖历八万四千年，妖界易主。神兽白夜自断仙道，成为妖界新主。
冥界，十八层地狱。
两个小鬼手拿着铁链一般粗的鞭子，一鞭接一鞭的抽着刑架上的人，苏沫捏的指节微微发白，紧咬着牙关，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下来，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阎王皱着眉头，用手捂着眼睛不忍多看一眼：“你说你呀，当初选择那仙道不好吗，非得来受这个罪，这鞭子打在灵魂上可是生生世世的痛啊，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唉”
阎王奉命监管苏沫的刑罚，虽这十八层地狱里的刑罚他都是见识过的，自己动手时也是毫不手软，可奈何以往都是些凶神恶煞罪大恶极之人，这水灵灵的小姑娘被这样摧残，实属不忍心看下去。
“你看你也没做过什么大罪大恶之事，可这伤害神兽也不是小事，怎么就一时糊涂了呢……你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
苏沫看都不想看他，咧了咧嘴角，这千百年来每当她来受刑，阎王就在旁边喋喋不休，说的都是些差不多的话，阎王说了上句苏沫都能想到下句是什么了。
阎王叉着腰连连摇头，突然换了个姿态，弯下腰一副恭敬道：“迟胤上仙怎的大驾光临，小仙有失远迎。”
迟胤板着一张臭脸：“我来看看阎王有没有秉公执法。”
阎王腰弯的更低了：“自然有的，一切按规矩来的，不敢徇私！”
迟胤走到刑架前，看着伤痕累累，面色苍白的苏沫皱了皱眉。抬手一挥，解了她身上的镣铐。
苏沫一下子跌落在地上，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却是渗入灵魂里的痛，连痛到晕过去的可能都没有。这十八层地狱果然如时间传闻的那般可怕。
迟胤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朝着空中一挥一片水纹泛开，成了一面水镜。
“自己看吧”
镜中的场景尸骨堆积如山，大大小小的妖兽龇牙咧嘴的朝一个方向奔去，却是。那个方向跪着一个黑色身影的人，长发随风舞动，残破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沫眼睛一亮，却又随之黯淡下去。
那个身影憔悴而又孤寂，满身的伤痕不比苏沫的少，甚至有些伤口已经结了痂却又裂开，不停流着血。苏沫心头一紧朝着黑色身影伸出手。
“阿夜。”声音嘶哑无力。
黑色身影缓缓转过身，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随风而起。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布满了血丝，双眼无神看不到一丝希望，就像一头杀红了眼的野兽失去了理智。
苏沫无力的垂下了手，她一心一意守护的人怎么成了这样，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怎么成了这样。
“他醒后就像变了个人，这千百年来，杀伐不断，违抗天令，对所有人都闭门不见。如今他已是妖界之主了，今生再无缘踏足仙道。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不是的。”苏沫的语气中带着哭腔，颤抖着肩膀极力压制着自己。
“倘若你当初不是选的这条路，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如今你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了。”
沉默了良久，苏沫缓缓的，用坚定的语气道：“只要他活着，管他是神是妖。”
“冥顽不灵！”迟胤气愤地转过身空中的水镜亦随之消失。
“就算我知错了。又能改变什么？”
苏沫看着白夜连同空中的水镜慢慢消失，任由身体被两个小鬼架了起来拖了出去。
苏沫踉踉跄跄的走在奈何桥上，初来时她连路都记不住，如今千百年过去了，她已是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走了。
下了奈何桥轻车熟路的走向了轮回井的方向。
“你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苏沫转过头，一个白发苍苍衣襟破烂的老婆婆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根巨大的骨头，在一口大锅里搅动着什么。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清色的汤竟传出阵阵香甜之味。
“我来了。”苏沫应道。
老婆婆走下来，手里还端了个破碗。步履阑珊的朝着苏沫走过来，一摇一晃手里的汤却是一点也没是洒。
“刚送走了今天的小鬼们，你又是最后一个。”孟婆似笑非笑的打趣道，将手里的碗递给苏沫。孟婆虽老，皮肤早已失去光泽，变得皱皱巴巴，可眉眼之中却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美人儿。
“最后一次了吧？十世轮回的惩罚该结束了。”孟婆叹了口气看着愣愣走神的苏沫，既有些不舍又替她开心。
“是啊，以后再来，就不再是惩罚了。也许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苏沫苦笑道，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孟婆。想想先前的十世轮回，哪一次不是命途多舛，不得善终，如今终于是解脱了。
“哪有什么惩罚结束，人生在世，不断的轮回就是个惩罚，有生有死便不会结束，永不停歇。”
孟婆叹了口气继续道：“刚刚迟胤上仙吩咐过了，这一世再为人许你荣华富贵，一世安稳，世间千百种身份任你挑选。”
苏沫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垂下眼帘看了看掌心几乎不存在白虎印，悄然轻笑道：“若任我挑选，那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说罢，翻身跃进了輪回井。
「在天界之下，大陆的最西端盘踞着人神所不相容的妖族。咱们妖族啊以往战乱不断，凡是有些实力的妖兽都占地一方，皆想成为妖界霸主，直至千年前一个人的出现的出现才有了如今这幅安泰的模样，那就是我们如今的妖王。”
妖族某处繁华的大街上，一群拖着小尾巴，毛绒绒的耳朵还立在头顶的小妖们正津津有味的听着一个幻化成人形的老妖说书。
老妖喝了两口水，砸吧砸吧了嘴继续道：“若说道这位妖王啊，那来头可不小啊。那可是天界镇守四方的白虎神兽啊，那本体的模样一身洁白的虎皮，噌亮光滑，额间的王字可谓是神来之笔啊，尤其那一双赤瞳，啧啧，看一眼便是夺人心魂，世上绝无比这更不同凡响的眼睛了……”
“妖王是天界的神兽，可咱们不是和天界是敌人嘛！”一个小妖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老妖笑了笑，用手敲了敲那小妖的头说道：“就你心急，倒是听我说完啊。这妖王啊，在妖界大杀四方，一统妖界。如今的妖界在新妖王的治理下越发强大严整。且于三百年前就与天界签下和平协议，成为盟友，自此天、妖两界和平共处。”
“哇，好厉害啊！”
“妖王万岁，我以后要做妖王的得力干将！”
“可是…可是…妖王以前是天界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一统妖界啊？”
小妖们都睁着大眼睛等着老妖回答，老妖嘿嘿笑了两声道：“想知道？那因为啊……这留到明日再说，今日不告诉你们，哈哈。”
酒楼上的男人听书正听的津津有味，指尖敲打着桌面，听的这话，嘴角微微勾起，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漆黑如墨，却明亮有神，眼中仿佛有着浩瀚星辰，叫人看一眼便深深沦陷，心甘情愿陷于其中，唯独少了些感情，如同覆了层寒霜，瞧的人心里发寒。可配上了那张温润如玉的书生气息的脸庞，就显露出别样的风情，堪称人间尤物。
白夜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在妖界听到这些传颂他的故事，却依旧是喜闻乐见，心情似乎都好了些。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自怀中掏出银两放在桌上，随即换成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不消片刻，白夜便稳稳的落在了一座森林里。负手而立看着周围的一切，千百年了，还是老样子没变，只是当初的小木屋已经残破不堪，若不是白夜偶尔会回来看一看打扫一番，可能早就化成齑粉消散于天地间了。
白夜刚要上前看看，惊觉背后一凉，一条条柳树条自四面八方夹着破风声席卷而来，将白夜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