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的队伍回家了,大家没有了来时的轻松。劳累了一天,大家都疲惫了。整个队伍没有了说说笑笑的情景。只有海子内心充满了喜悦,因为他又可以见到孙丽惠了。
海子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刘冬冬,有意调侃他。
“怎么,大个子也被累惨了,一言不发了?”
“心早就飞回家了,回家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上课呢,我得打起精神来,否则,我的几何成绩又要撵不上你了。”
“你满脑袋都是学习啊?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呢?”
“关心你什么?”
“你没有注意到,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这家伙会干活,没累着你呗。”
“你这样说可冤枉我了。身为班长,除了我应干的活计外,还要为全班张罗。最累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累呢?”
“只要心不累,就会感觉不到累。是你心情好呗。”
“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吗?”
“又要过杨树沟村了,那里有你喜欢的人。”
“不愧是和我光腚在一起玩的伙伴,连这个你也猜得出?”
“你是咋想的早就写在你脸上了。我说,早上见到她是个偶然,今天回家你就不会那么幸运喽。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可能时刻在门口看着吧?”
“我拿我的人格担保,她一定准时在她的门口等我。”
“你就那么肯定?”
“肯定。”
“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赌就赌,赌什么?”
“这样,如果她今天在门口,不管是等不等你,都算我输,我将我那套《三国演义》送给你;如果她今天不在门口,或者我们进村,连她的影子都看不着,就算你输,你要把你叔叔为你买的《英汉字典》送给我。怎么样?”
“我说,你刘冬冬太会算账了吧!一套《三国演义》才多少钱,我叔叔给我买的《英汉字典》可要贵多了,而且也不好买,你小子鬼魅眼道的,净赚便宜啊!”
“你说你敢不敢打赌吧。”
“我太愿意和你打着个赌了,因为我必胜。”
“走着瞧!”二人各怀鬼胎,都希望自己的赌能赢。
说话间,队伍进了杨树沟村。海子的眼睛空前地敏锐起来,他的目光不漏下一点可能与孙丽惠有关的信息。正是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夕阳西下,阳光笼罩下的杨树沟村格外的幽静美丽。海子举目像孙丽惠家里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影从她家早已开启的窗子里一闪,在队伍经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准确无误地站在大门口上。
海子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明白,孙丽惠为了能看他一眼,不知多少次通过那个窗户,眺望海子他们队伍回来的小路,才有这种合适的位置出现合适的人的感人一幕。
目光再次对接,语言已经多余。此地,此情,此景,已经烙刻在海子的灵魂里。
夕阳下的孙丽惠出奇的美丽,这种美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那种爱的奉献是质朴的,没有任何的娇柔做作。一种倾心,便可以奋不顾身。一种等候,便胜过无数的温柔。看一眼,就知道彼此的心心相印;目光的碰撞,写下了永恒的深情和爱恋。让人一生最难忘的只有初恋,纯情如水,没有任何功利,是爱情的真正本质。
让海子眼里含泪的,并不是赌赢了刘冬冬的《三国演义》,而是孙丽惠对自己的那份痴情,那份纯纯的爱恋。海子于是下定决心,绝不辜负孙丽惠对他的情意,他要抗争到底,来争取自己的爱情自由。
像自己最爱的人挥挥手吧,道一声“再见”,海子回眸的时候,分明看到孙丽惠眼睛里滚出的颗颗晶莹的泪珠。海子急忙扭转头,把头低下来,任泪水肆意地飞溅。
和海子同排行走的刘冬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真如海子所言,海子的初恋情人真的在恰当的时候站立在门口。这就绝不是偶然了,因为刘冬冬分明看出,她是有意这样做的。再看看两个当事人,沉浸在柔柔的目光下,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俩。刘冬冬注意到海子的眼睛由湿到泪水横流的过程。不可思议,刘冬冬不好打扰海子进入剧情的出色表现,反而受到了感染。他心想,原来,这就叫做恋爱啊!
海子知道这次让刘冬冬知道了很多,就私下里求他保密,至少要求刘冬冬不要乱讲。作为条件,海子不要刘冬冬的《三国演义》了。
海子回到家。奶奶正在忙着做饭,见海子回来了,就将海子拉到一边,悄声对海子说:“你的媒人刘大忽悠来了。”海子一听,一股无名之火“腾”的一下直撞脑门。
“他来干什么?咱们不是把彩礼钱都给他们了吗?”
“挑你不是来了。说你见到他不和他说话,瞧不起他。”
“和他有什么说的,肯定他是以媒人做借口,又来蹭饭吃来了。哼!这种寄生虫,我就看不惯他那德行!”
“看不惯也得看啊,你求着人家了。你也倒是的,见了长辈说句话还割你舌头了。你爸爸还没回来,你到屋去给他到点茶,好好认个错,一会儿让你爸陪他喝两盅,给他转个面子,也就过去了。”
“奶奶,这事你甭管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海子将军用书包放在西屋,决定会会这位刘大忽悠。海子一掀东屋门上的麻布门帘,进了屋。他看到刘大忽悠正端坐在炕上,眼前放着纸烟和茶水,面容微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刘大忽悠见海子进了屋,瞥了一眼海子,嘴唇动了半天,声音比平时低了二分之一,对海子说:“哟,这不是海子吗?听说为大队除树根去了,回来了?”
海子把小脸绷得很紧,昂声说:“我说刘封起,你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那样不讲究。你要是到我们家来做客,也得需要我们家邀请你吧!你也不是三岁四岁的小孩了,怎么那样没有脑子,人家不喜欢你,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你也是个庄稼人,难道不知道秋天是最忙的季节吗?你不想好好过日子,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别耽误别人过好日子行吗?你看看你那德行,像个过日子人吗?这个时候,谁不在自己的庄稼地里抢收庄稼,而你却这个村子串那个村子串,这家出那家进,拉老婆舌头,到处煽风点火,让左邻右舍不得安宁。请问,你还是个人吗?”
“也哈,你小子还教训起起我来了!告诉你吧,你以为我愿意上你们家来呢,若不是我扯淡,给你当媒人,我认识你是老几啊!你请我来我都不会来!这样,海子,你把话也挑明了,我也听明白了,你不就是不用我这个媒人了吗?好好好,从此,你的事与我无关,你们的事我不管了行不?这是你逼我的,以后,我永不登你家的门!”这刘大忽悠嗓门也高,震的屋子“嗡”直响。奶奶听出海子和刘大忽悠两个人吵吵起来了,急忙到屋来打圆场。
“他大爷,别和孩子一般见识,这媒人你得当,哪有半道撂挑子的。一会儿等海子爸爸回来,我告诉海子他爸爸,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老大不小的不会说话。海子,快来给你刘大爷赔不是。”这刘大忽悠已经被海子气的肝火正旺,哪里听得进劝,一脚把烟灰缸踢倒地上,抓起外衣,将海子的奶奶推到一边,气哄哄地走了。
“他大爷,你别走啊!消消气,你咋得吃了饭走吧。天都黑了。”奶奶追出来,人早已没有影了。
海子见刘大忽悠怒气冲冲地走了,知道自己把事情惹起来了。但他为自己高兴,这是他退婚计划的第一步,为了孙丽惠,为了追求纯洁的真爱,海子变得勇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