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叫门者是谁,原来,是风水沟村的谭秀莲。谭秀莲是奉了父母之命,前来扫听消息的。谭秀莲在外面叫门,麻双燕的妈妈推开屋门一看,是接走麻双燕的谭秀莲,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刚想出去将她让进屋好好修理她一番,麻双燕从屋里走出来,对她妈妈说:“妈,你回去歇着吧,我将她轰走。”
麻双燕出来屋,来到院外的大门前,满脸是一种不屑的神态,冲着谭秀莲硬邦邦地说:“我说,你还来干什么?我被你们家都赶出来了,你还好意思来吗?我们老麻家也是一大户呢,也都是知道羞耻的人,也都是要脸的人,也不是谁想糟蹋就糟蹋的人,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老谭家的人,你给我滚,滚,滚!”麻双燕一连说了三个“滚”字,足见她已经恨透了老谭家。
谭秀莲见到了麻双燕,心也就放到肚子里了。心想,只要你人安全回来了,就没有我们老谭家的事了。谭秀莲不是谭海子,所以没必要和麻双燕弄得太过火,也想缓和一下局势,至少双方还都没有启动退婚的程序,就和颜悦色地说:“双燕,我知道是我们家的海子不对,让你受委屈了。我在这里代表我弟弟给你赔礼道歉了。你看,这天也挺冷的,你让我上屋,我还和大叔大娘有话要说。”
“滚,你能代表你弟弟吗?别尽捡好听的说了,我已经受够你家的侮辱了,还想再侮辱我吗?从今往后,不要再登我们家的门。”麻双燕说完,就要转身回去。谭秀莲连忙喊住她:“双燕,你听我说,你虽然不想到我家去住了,但你毕竟是第一年住婆家,按常理,我家得给你压兜钱,这是五百块钱,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谭秀莲隔着大门说。
“谁还那么没心,再要你家的臭钱。你以为什么人都为了钱么?告诉你,本姑娘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用靠你们的施舍。你去施舍给那个性孙的小人吧!你走,你走,别不知好歹!”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屋里走去。
谭秀莲暗暗点了一下头,很佩服麻双燕的个性。心想,麻双燕是相中海子了,但是海子另有所爱,唉!多好的一个女孩啊,肯定与我家无缘了。海子说的那个孙丽惠,究竟什么样啊!让海子连这么好的女孩都不要了。海子要是跟了孙丽惠,海子算是随了心愿了,至少他们是彼此喜欢的。不像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个二百五,现在还没有决心提出退婚。看看人家麻双燕,再看看弟弟谭海子,多勇敢啊!对,等过了正月,我就提出退婚,不管那么多了。
谭秀莲离开麻双燕的家门,往回走,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刚走了不到五百米,一个漂亮的女孩迎面走来。这个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防寒服,扎着两个灵秀的小辫,脸上白里透红,清纯可爱。谭秀莲一眼就喜欢上了。谭秀莲想,这杨树沟村怎么尽出美女啊,麻双燕就挺漂亮的了,还有比麻双燕更漂亮的呢。谭秀莲正这样想着,迎面的女孩却开口和她说话了:“姐姐,回家啊!今天是大年初六,我给你拜个晚年:姐姐过年好!”
“好好,你怎么认识我?你是?”
“你不是海子的姐姐吗?我是杨树沟村的,我叫孙丽惠。”
“孙丽惠,孙丽惠是你呀!哎呀,我家海子可没少提到你啊!你知道我的弟弟海子吗?”
“姐姐,我正想告诉你呢,海子我们早就认识,在一个学校呆过。你这是去哪来?”
“噢,去一个亲戚家,回来了,正往回走。”
“那,上屋暖和暖和吧?”
“不了,家里忙着呢?我走了啊!”
“再见!”
谭秀莲走了很远了,回过头来,还看到孙丽惠在向她招手呢。谭秀莲想:明白了,海子为什么要退婚,原来有这么好的姑娘在等着她。这姑娘实在不错,我一定支持海子实现自己的愿望。
快到元宵节了,风水沟有个传统,一直延续至今。那就是在正月十五前后要走高跷闹花灯。每年,像海子这样的半壮小子,就是帮忙打打旗,抬抬鼓,今年呢,走高跷的演员年轻化了,像谭海子、刘冬冬、谭水根、谭全新等一批小伙子成长起来,成为走高跷的主角。海子非常喜欢走高跷,而且技术娴熟,甚至还能做一些别人做不了的技巧,比如劈腿,鲤鱼打挺等等。由于海子技术好,会长张镇源将孙悟空这个角色给了海子。海子非常喜欢这个角色,不仅他的跳跃蹦跳的技术过关,更重要的是他崇拜孙悟空,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孙丽惠也姓孙,这个“孙”字饱含着海子的无限爱恋。
正月十四这天,风水沟村的元宵节高跷会开始了。伴随着锣鼓声声,风水沟的高跷队踩着鼓点,一字排开,闪亮登场了。
走在前排的领队名叫马建,是多年的老领队了。只见他将手中的小旗一摆,队伍按着他的指挥变换成各种队形,让参观者忘我地喝彩。海子更是极尽表演之能事,根据他所看到的电影和小书里的描述,或做出猴子手遮凉棚的姿态,或挥舞手中的金箍棒,耍一通棒舞,或穿梭在队伍中,跳跃玩耍。他分明听到小孩子的欢呼声,听到围观群众的赞叹声。
来参观高跷会的四乡八邻的群众很多,几乎挤满了风水沟村的整个街筒子。海子知道,孙丽惠也一定在观看演出的人群里。海子还知道,自己化了妆,整个一个猴脸,又穿着特制的孙猴子的服装,孙丽惠无论如何是认不出他来的。
海子耍了一套猴棒,穿梭到队伍的外围,他刚要踅回队伍,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同时,一道明澈如水的目光缠住他的目光,这是多么刻骨的目光啊,海子不会忘记,也不会疏忽,他用深情的目光给予了她,并毫不保留地接纳了来访的目光。这一对视,胜过千言万语,这是海子和孙丽惠特有的秘密。
海子彻底被震颤了,海子不知道,自己化了这样百分之百的戏装,孙丽惠居然也能认出来。是啊,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就一定在千万人中一眼找到自己倾心的人。“我的眼中只有你”,所以能透穿层层迷雾,达到所爱的人的心田。
孙丽惠不再离开海子了,海子走到哪里,孙丽惠就和他并排走到哪里。虽然一个在演出队伍中,一个在人群里,但是他们始终在一条线上。海子表演的更欢了,是为了给自己心上人,是为了报答孙丽惠对他的一片痴情。
中午了,高跷会的上午演出宣告结束,孙丽惠向海子深情的一瞥,随着人流回家去了。海子本想去追她,但理智让他停止了脚步。海子想到:自己和麻双燕还没有正式退婚。表现在我们谭家,父亲不想白白失去送给麻家的钱财,叔叔也不允许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海子的事是他大包大揽的,一旦海子这方提出退婚,叔叔就无法向麻家交代,也丢了他“说一句话掉在地上都砸一个坑”的脸面,叔叔是万万不允许的。表现在老麻家一方,麻福生家里穷,不想还彩礼钱,也没有钱还,麻双燕想退婚,但她拗不过他父亲的意志,所以,老麻家是不会提出退婚的。鉴于这种情况,自己还不能和孙丽惠走得太近,也没有资格接受孙丽惠这么好的女孩。海子需要在学业上有成绩,至少要做到衣锦还乡,让那些干涉自己命运的人没有了说话的资格。所以,海子要等,他要等自己有资格的时候,再去向孙丽惠求婚。
海子用目光送走了孙丽惠,眷恋着,甜蜜着。
“海子,走了,又神不守舍了,是不是又见到夕阳女孩了?”刘冬冬从一旁走来,拍了拍海子的肩膀。
“是啊。我又见到她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大大方方地走向她。”海子沉思着。
“那有什么了,都改革开放了,你的思想也应该开放了!”刘冬冬鼓励他。
“冬冬,谢谢你啊!你总是在我彷徨地时候帮助我。太感谢你了。”
“不用谢了,今天晚上就看你的了。”
“好,你看我的。为了我的幸福,为了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我豁出去了。”
“这就对了。走了,回家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