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正业与童正义是两兄弟,他们的爸爸叫童照鸿,在横溪大山也有一块桃子山,他家的园名叫鸿生园。正业的家在横街与毛竹场头小路的交叉口,与任民芳家在同一条路上,一南一北。正业的家转角有一座小石桥,过桥就是正始中学的大门。他父亲过世较早,父亲过世后无人经营桃山,家境也随之衰落。小学时他比我高半级,春秋班合并时他也休了学。他的头脑比较活络,也擅长打篮球,说话有点口吃。后来他成了人民警察,曾经是宁海一个边防站的站长,在宁海深甽温泉派出所当过所长。他曾目睹王一平在那里劳改,虽是同乡、同学,他也不敢认。正业现已过世。童正义是弟弟,在宁波电业局江东变电所工作,我见过一面,他活脱脱像他的父亲,据说也已过世了。俞俊义是他们的表兄弟,因家庭困难投奔舅舅(童正义的爸爸),也在横溪中心小学读书。俊义为人老实,不善于言辞,也不大会读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回到宁波老家。他的家在孝闻街与广仁街的交叉口,朝西面街的二层楼房,现在还在。他也在宁波电业局工作,近况如何,不得而知。
钱自我与钱自民是堂兄弟,钱家山人。自我比我高一级,人长得不高,能说会道,是横溪镇工业办公室主任,夫人是马信菊,也是同学。他在主任任上时,我去过他家,他家在横溪航船埠头附近,是一幢新建的小洋房。他从政,我教书,小学时也不是至交,以后也就很少来往。自民倒是同班同学,他的太阳穴附近长了一个疮,长久不愈,贴着膏药,所以印象很深。他一直住在横溪,在一家废品回收站工作。
宋仁溥,比我低一级,是横溪中街楼茂记酱园店的“小开”,曾任正始中学学生会主席。工作在西安,退休后回到故乡,住在周夹岙的石家。听说他在工作单位并不如意,受过挫折,为什么,我也不便细问。家庭生活也不称心,后皈依了佛门,成为一个颇为虔诚的佛教徒。听徐文星说,宋仁溥也作古了。
俞福康,也比我低一级,他在杭州化工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海潮橡胶厂工作,我在杭州师院教书,故乡人,又是同学,所以有走动。因种种原因,现在没啥往来了,其实我是生不必要的“隔壁气”。他现在是正始中学杭州同学会的会长,母校大庆,他必参加,且坐在主席台上。他的妹妹福娣在横溪(李林泰的老婆),清明节他定回老家扫墓,他的夫人卢根英是横溪周夹岙人。在我们这些同庚人中,他是比较有作为的,曾任杭州化工局的党委副书记。
蔡秀月,是我初中同班同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他父亲在横溪街上开了一家新华书店,后来说这家新华书店不是正宗的,不久就息业了。蔡秀月长着一双大眼睛,头发蓬松,好像是烫过的,几个同学就给她取了一个绰号“猫头”,人倒长得不错。她在鄞州人民医院工作,是一个护士,我去看她时,她在注射室工作。护士这一行业,她可能是后来进入的,因为毕业时我班同学中考入卫生学校的只有张慧颖、李瑛和陈凤珠三人,没听说蔡秀月也是在卫校读书。我到鄞州人民医院去看她时,她似乎对我有一些印象,看她态度淡淡的,我也就没问她的住址、联系电话,以后就不再有走动了。
正始中学同学中还有一个叶昌达,比我低一级,是春季班的,与我一起毕业。他的祖籍在叶公山,读正始中学时搬来横溪,居住在王德朗家的对面,是徳朗伯父租给他们的,后就卖给他家了。我在《春风吹酷溪边草》中有篇《四大金刚》的文章,其中之一就是叶昌达,听他弟弟昌远说,他在美国混得不怎么好,身体也不好。曾听信苗说他回过家乡,信苗也给了他我的电话,他并没有来找我,大约行程匆匆未能会会老朋友。倒是他的弟弟叶昌远,在上海临平路买了一套住宅,每年来回于美国、中国,清明前后定来横溪扫墓,前几天还给我寄来两瓶美国产的鱼肝油和维生素丸,他叫我“阿大”,我们保持着联系。
横溪街上的花石桥下,还有一户姓沈的人家,有三四个姐妹,其中一个叫沈淑英,年龄与我们相仿。在美国的叶昌远与她关系很好,他每年来宁波必去看她。她是从宁波农校(在邱隘回龙,后并入万里学院)退休的,是个校医。她的爸爸是宁波开明书店的老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以他们姐妹的名义给横溪中心小学捐赠了一批图书,每本书上盖一个图章,上面是他们几个姐妹赠的字样。我到图书馆借书看到好多书是他们捐赠的,其中有一本《绿野仙踪》的童话,至今仍有印象。
一眨眼,六七十年过去了,故乡同庚人,为了生活,各奔东西,去寻找自己的乐园,其中不少人已作古了,在世的也都七老八十了,未知他们还留恋童年的时光吗?他们的心中还装着故乡横溪吗?
2016年10月15日
日寇铁蹄蹂躏横溪的记忆
1945年8月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那年我还不足十岁,但日寇在横溪留下的暴行我终生不忘。
1941年4月,宁波沦陷,离宁波仅20千米的横溪,风声日趋紧张,各种传言纷纷传来:“日本人打进来了”“日本兵叫年轻的妇女为‘花姑娘’,女人们好躲的快点躲一躲”“日本兵要抓身强力壮的男人,抓到东北去做苦工,或叫他们挑行李、背枪炮”“看见日本兵要行礼,否则刺刀会捅过来”。一时间横溪真的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一天清晨,横溪北边传来了枪炮声,越来越密,不多时,王家世房门口日本兵架起了机关枪,盲目地向四处扫射。一听枪声,我连忙躲到八仙桌下,桌上堆满了杂物,四周用棉花胎棉被围起来,留下一个小洞。据大人说,棉花软软的,子弹打不进,这似有点以柔克刚的道理。以后我学了物理才知道,那是不行的,简直是鸡蛋碰石头。根据功能原理,子弹的动能变化等于克服阻力所做的功,当子弹的末速度为零(打入棉花胎被挡住了),知道子弹接近棉花胎时的速度和棉花的阻力系数,可算出子弹穿入棉花胎的深度,子弹的速度起码800m/s,质量10g吧,即使是厚厚的10斤棉花胎,哪有不被洞穿的!这些物理知识,对小孩子来说犹如对牛弹琴,我还是相信棉花胎能挡住飞来的子弹,老老实实地躲在八仙桌下不敢出来,不敢出声。
我家的一间小屋在王家小祠堂后面,有一道小门直通横溪大路,我爸爸已用柴草、杂物封堵,以防日本兵从小门进来。其实也是空劳累,残暴的日本兵还怕你这种“防御工事”?他们想闯进来,一颗手榴弹就炸开了。若放一把火,连我家的住房也将变成火海。但有防总比不防好,至少心里有些安全感。
临近烧中饭时,枪声停了,几个胆大的开门到外面打探,回来说在大路上躺着一个被流弹击中的过路人,也有说是本地人,一时间消息就传开了,人们更慌了,这是日本兵到横溪首开杀戒,想震慑横溪人。
过了些日子,据说一个住在徐家旁边的一个年轻姑娘,一时躲避不及,被十来个日本兵轮奸,阴部肿得像馒头,还流血不止,事后经抢救,总算保住了性命。从此,人们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有的说她嫁人了,有的说她医治无效死了,有的说她无脸见人,自缢身亡。
我家门前的王家小祠堂,驻扎了一队日本兵,有二十来人,他们天天一日三餐大鱼大肉,白花花的暹罗(即今泰国)米饭,吃不完,到河埠头洗刷碗筷时,随手倒掉。这些食品是从中国和泰国掠夺来的。中国老百姓忍饥挨饿,有上餐无下餐,几个饿得慌的胆大的就到祠堂门口讨点吃,等着日本兵吃饱喝足,将剩羮冷饭施舍给他们。讨吃的人多了,挤在祠堂门口,日本兵就出来,吆喝着,甚至用枪托驱赶。有次我也夹在其中看热闹,日本兵出来,大家纷纷躲避奔逃。我人矮小,避让不及被撞倒在地,辛亏离家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从平屋的小门躲进屋里。日本人养着的狼狗不吃残羹剩饭,但他们更不愿施舍给中国人,宁愿倒入河里喂鱼。日本人叫吃饭为“米西”,也是在这时候听来的。
日军囤兵的地方,都设有岗哨,如王家的世房门口、上庙凉亭都有日本兵站岗。中国人路过要向他们鞠躬行礼,有时还要出示“良民证”查看,甚至被搜身,若动作稍迟缓,就会被拳打脚踢,或被枪托击打。他们认为形迹可疑的,就捉进去,盘问拷打。他们怕中国的游击队,当时在四明山一带,活跃着一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叫“三五支队”,他们时常出来,打扮成商人、农民或者工人,趁日本人不备,出其不意,袭击日本兵,夺取枪械物资,有效地打击日本侵略者。曾有一个有血性的中国青年路过上庙凉亭,他不愿给日本人行礼,便从上庙前的一条小路绕道而行,不知怎么被日本兵发现了,鬼子立即集合队伍,从田埂上包抄过去,将那个手无寸铁的青年逮起来了,押回上庙,严刑拷打,后来托人保释才放出来,可人已被打成终生残废。
在日本人快要投降的时候,我的祖母刚满一百岁,就过世了,祖母的坟墓在大山的月亮边,棺材要从上庙凉亭过,经仙人桥,才能到那里安葬,可是日本人就是不让通过,怕我祖母是患时疫病(传染病)死亡,把疾病传染给他们,经多方活动,送了许多礼品,并说明我祖母是老死的,可日本人还是不准,最后通过翻译(汉奸),才允许绕道到仙人桥,将棺材抬到山上。
日本兵大多是普通日本老百姓被征兵来的,据说因日本本土兵源不足,有些日本兵是朝鲜人,他们中也有好人,如抗战时的反战大同盟,就是有良心的日本人组成的。有年夏天,刚割完稻,我父亲在小祠堂西边的晒场上筛谷子,那是用筛子将谷中的瘪谷扬去。刚好有一队日本兵经过,其中有一个日本兵看到我父亲的操作,做了一个手势,他将两手抬高,模仿筛谷,我父亲领会了,也将两手抬高,均匀地摇动筛子,这样一来,瘪谷纷纷往远处飞扬,好谷与瘪谷鲜明分开,那个日本兵看到,伸出大拇指夸我父亲,还不住点头大笑。
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暴行,在电影中、书上被揭露的很多,鬼子的残酷程度远超过我孩童时经历的、听到的。抗日战争胜利已70多年了,那些暴行深深地刻烙在我孩童时的脑子里。不忘国耻,记住历史,教育下一代爱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是历史赋予我们老一辈的责任。
2016年4月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