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凡人味道浓郁,相对于古符酒楼,这里就比较接地气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多是凡人,也暗藏修士,虽不算宽敞,但却热闹的很。
道六的回应只是一双疑惑与好奇的大眼,以他的年纪还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唯有自己易生知道,这句话是为他自己说的,一路走到现在,有太多的不如意与悲伤,他一直都不喜欢这样奔波的生活,但却因种种原因导致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傍敦村时,他曾很迷茫,甚至在某一刻想过,就这样与银发女子、老妪这些“家人”度过余生也不错……然而,“另一个他”的出现,却将他拉回了现实,一切都是残酷的假象,疑似为“一主”所为。
“另一个他”的遭遇使他醒悟,为了将“另一个他”救回,他强行将一切迷惘的杂念抛出,决定担负起属于他自己的责任。
事实上,他真正的心愿很简单,平凡的活着、平凡的度过一生就足够了。
或许,未失忆前的他也会是如此选择吧,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前路茫茫,他有些不知所措,未来该如何前行,或许,也唯有真正的他才能明白吧。
虽说他的记忆只欠缺一个契机或许就能恢复,但契机说得轻巧,实际上谈何容易,哪怕到现在都没有来临,且,三层小塔自那一日起再也没有了动静,一条可能的捷径也断了。
他叹了口气,与其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契机,倒不如先试着了解药采波这个人,故此,他决定去往小石村这个令药采波行为怪异的地方。
“抱歉啊,跟你说这么多,以你的年纪应该听不懂吧。”他摸了摸道六的小脑袋,有些惆怅,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不多时,道六面前满盘皆空,竟还意犹未尽,睁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看着易生,脸上写满了“我还没吃饱呢”,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没吃饱?也是,有这么多龌龊的家伙在眼前,任谁都吃不下,我们换一桌再续前餐。”易生扫了一眼之前一直污言秽语的几个大汉,哪怕到现在他们也在谈论一些龌龊事。
“找死吗?!”这一刻,周围竟腾地站起来了十七八个大汉,各个魁梧而猥琐,感情今天这是龌龊扎堆儿聚会啊……他们都不是善茬,活动着筋骨缓缓走来,看这架势估计是想给易生来个满身大汉套餐。
“黄牛,给这些给孩子灌输不健康思想的蠢物做做道德工作!”易生不再理会那边,呼唤大黄狗出马。
“汪汪汪!”酒楼外,大黄狗黄牛连嘴里的黄羊腿都不要了,一脸的凶相,咆哮着扑杀了过来。
对于给了它第二次生命的易生,黄牛发自内心感激、敬畏,甚至可以玩为了易生连生命都不要,相当的忠诚。
“妈啊,我们错了!”
“妖、妖怪啊!”
“吗的,别咬屁股……啊!那里更不行!”
……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之后,道六的气质发生了质的变化,这小娃娃本就有一副精致的面孔,眼下看上去白胖胖、粉嫩嫩的,像是一个瓷娃娃。只不过他太扭捏,任谁都会以为他是小姑娘。
“客官,还跟您上桌客人一样的吗?”经易生招唤,店小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无比的恭敬,生怕得罪这位大爷,否则铁定得被牛犊子那么大的黄狗咬,那还不得丢半条命去?
事实上,易生与道六都不常来酒楼,也不知道吃什么,索性有样学样,按照上桌客人的菜随便一点,却发现并不符合胃口。
“这样吧,把你家菜单拿上来。”易生说道。
“就、就在前头的木板上刻着呢……”小二指向屋里面墙壁上的木板,恭敬道。
“随便点。”易生看向黄牛与道六。
黄牛经方才“恶战”一战成名,哪怕酒楼中有规定不许动物入内,也不得不破例了。它静静地趴在易生身旁,也不客气,抬起大爪子就点了一大堆肉包子。
“药爷爷,可我还不识字,该怎么点呢?”道六一脸苦闷,他还年幼,大字不识一个,这一点倒是与“五庄观高徒”易生很像。
易生脸色发黑,任他怎么劝说,道六依旧我行我素,反正在他眼中,自己这个“爷爷”的头衔算是丢不掉了。
“这有何难?”他虽说不理解道六的想法,也没有再多言,转头冲着小二大手一挥,道:“左边的、右边是……嗯,还有中间的木板都给我一样来两份,对了,我们出家人不吃素菜,太素的菜就不要上了。”
易生之所以自称是出家人,是因为药采波本就属于一位修道者,以药道为主,在生活上有许多条条框框的限制,不过,易生自然不会遵守这些东西。
店小二愕然,出家人不吃素菜?这位道长说反了吧?要不要提醒一下。可是素菜能卖几个钱,我得为老板着想……
“这、这,客官,您是认真的吗?这么多菜,别说两份了,就是一份……这一桌子也摆不下呀!”
他不由打量起眼前这奇怪的二人组,年轻的大眼青年面如冠玉,容光焕发,有着仙风道骨之姿,加上一身一尘不染的道袍,像是个闲云野鹤的隐士。而那小娃娃粉雕玉琢,衣着华丽,举止大方,一看便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这两个打扮气质截然不同的人,是否有能力付得起这么多钱来……小二还真有些拿捏不准,可是,那条大黄狗却太吓人了,一时之间傻在那了。
“还不快去!”易生见状脸色略显不满,这迟疑的态度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太没礼貌了,他袖袍一甩,将一袋子灵石扔出。
“妈呀,这么多!”小二一听这叮叮当当散发灵气之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立马眉开眼笑起来,捧着一袋子灵石爱不释手,屁颠屁颠地便朝着大门方向跑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咦?药爷爷,那位叔叔怎么拿了钱不往后厨走,反而急匆匆地离开了,这是何道理?”道六疑惑。
“莫非这家店的后厨在外面?这倒是稀奇。”易生猜测,这难道是夜岚国的风俗吗?
“娘的,小二哪去了?老子叫了这么长时间上菜,人死哪去了?!”不一会,一位浑身冒着油腥气的粗犷大汉提着杀猪刀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没多大功夫,那溜走的小二像条死狗一样被他提溜着后颈拎了回来,一张干巴巴的猴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下场很悲惨。
“啊,老板饶命,我知错啦!”店小二哀嚎,方才那处处为老板着想的心态在利益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好好的人不当,去当那窃贼,你就是今天包子的肉馅了!”大汉神色狰狞,比他胳膊还长的杀猪刀染着血,横在小二脖子上。
“不!!”小二吓得脸都成白蜡烛了,“蜡油”刷刷地往下滴,魂已经去了大半,一脸怀疑人生地被拖进了后厨,不知是否真的会变成肉馅。
黄牛当场吐了,在这一刻,它满嘴的包子突然变得比一坨坨不可描述还要恶心,那小表情比小二还要怀疑人生。
……
之后,他们上路,前往道六记忆中的小石村,黄牛则回宅院去取灰色石头,稍晚些会赶来。
小石村距离易生所在的城池不远,为了掩人耳目,易生并不打算展现异于常人的速度,故而选择以马儿代步,几个时辰便可抵达目的地。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城门口,还未待出城,便出了变故。
一阵剧烈的地震从远处荡漾开来,周遭建筑中的大小物件都被这可怕的震动而掀翻,一些酒楼酒菜横飞,引起无数食客怒吼连连,起身四处张望,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一群铁骑从地平线外冲来,扬起漫天土石,喊杀震天,沿途小摊皆被马蹄踏得粉碎,若不是此地有修士及时出手,恐怕要死不少人,所有人都怒目而视,这太肆无忌惮,已经无视夜岚国的律法了吗?
然而,当众人看清楚这支铁骑的打扮之后,他们露出了然,见怪不怪了。
那身赤红如血的甲胄,皆是以号称是沐浴过凰血的凰血石铸成,且,在上面还刻有一个硕大的狰狞虎头,那是……夜岚国人人畏惧的标志!
这标志,代表着统治夜岚国最可怕的大国,烈阳古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可是,在夜岚国最出名的并不是那位大将军,而是其亲子。
虎父犬子,烧杀掳掠,坏事做绝,丧尽天良。
这是世人对那位大将军之子的评价。
“道六先生,您可是我家公子的贵客,为何不告而别?还是说,你是被这位道士劫持了?那可真是吃了龙心凤胆!”为首一位年轻人端坐在骏马之上,手着一杆赤红的长枪遥指易生与道六,眸子有森然的杀意涌动。
“我、我才不是什么贵客,我是被强行带进李府的,你们都是坏人!”道六苦着脸,躲在易生身后,仅露出半个小脑袋,对这些人很畏惧,但却带着倔强。
“错了,公子说你是贵客,你就是。公子让你待在李府你便必须照做,你若是不顺从,那便是大不敬,罪无可赦。”年轻人冷冰冰开口,带着霸道与强势,不容置疑。